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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薄雾如同浸了水的灰色裹尸布,缠绕着京城错综复杂的巷道。我拖着扭伤的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痛,更牵扯着紧绷欲裂的神经。销金窟方向的火光和喧嚣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但那灼热和混乱的感觉,却烙印在感官深处,挥之不去。

鬼手生死未卜,紫鸢和她背后那神秘的“楼主”绝不会善罢甘休。皇城司、宫中的势力,乃至萧烬……无数双眼睛可能正在暗处搜寻我的踪迹。我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怀中的琉璃瓶恢复了冰冷,但那一道细微的红丝依旧盘踞其中,像是一条沉睡的毒蛇,提醒着我它与地下那恐怖“石心”的神秘联系。父亲的玉佩贴着胸口,冰冷而沉重,仿佛承载着他未尽的冤屈和这深不见底的秘密。

城南慈幼局……哑婆……

这是鬼手用命换来的线索,是我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我避开主干道,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巷道穿行。身上的藕荷色衣裙早已污秽不堪,沾满了泥水、血渍和井底的苔藓,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这反而成了我最好的伪装,让我看起来如同京城无数流民乞丐中的一员,不再那么显眼。

沿途,我听到更多关于昨晚销金窟大乱的议论。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恐惧与兴奋。

“听说了吗?千金台被人端了!”

“何止!好几处都起了火,死了不少人!”

“说是江湖仇杀?还是……”

“嘘!小声点!我有个在里头做事的亲戚说,看见有官军模样的人进去了!”

“不会是……上头要动销金窟了吧?”

“谁知道呢!这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扩散,真假难辨。但“官军”二字,却让我心头一紧。是皇城司?还是萧烬的玄甲军?他们的目标,是销金窟,还是……我,或者地下的“石心”?

我不敢停留,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加快了脚步。

越往南城走,景象越发破败。这里是京城的贫民窟,低矮歪斜的棚屋挤在一起,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贫穷和绝望的气息。慈幼局就坐落在这样一片区域的边缘,一座看起来比周围棚屋稍大、却也十分破旧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字迹模糊的木牌。

我站在街角,远远观察着。慈幼局门口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的孩子进出,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麻木。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布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院门口的小凳上,低着头,沉默地搓洗着堆成小山的脏衣服。她的动作缓慢而机械,背脊佝偻,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苦难。

这就是哑婆?

我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个陷阱?鬼手信任她,但鬼手现在……凶多吉少。

我在街角徘徊了许久,观察着每一个接近慈幼局的人。直到日头升高,街面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那老妇人始终在那里洗衣服,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最终,求生的欲望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压低斗篷的兜帽(这是我路上从一个垃圾堆里捡来的),装作路过的流民,低着头,慢慢走向慈幼局门口。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我距离那老妇人还有十几步远时,她突然停下了搓洗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的脸,肤色黝黑,是长期劳作的痕迹。但她的眼睛,却并不浑浊,反而异常清澈、平静,如同两口古井,深不见底。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仿佛早已等待多时的了然。

她果然不简单!

我停下脚步,与她隔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看了我几秒,然后缓缓抬起湿漉漉、布满褶皱和老茧的手,对着我,极其轻微地……勾了勾食指。

她在叫我过去!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沉静,仿佛暴风眼中那片刻的安宁。她身上只有肥皂和清水的气味,与这贫民窟的污浊格格不入。

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掌,掌心向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她在要东西。

是……鬼手给我的信号筒?

我犹豫着,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巧的金属筒,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哑婆拿起信号筒,只看了一眼,甚至没有检查,便将其紧紧攥在手心。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像是悲伤,又像是……释然?

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极其嘶哑、破碎的“嗬嗬”声,果然无法说话。

但她并没有放弃沟通。她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极其缓慢而清晰地,在湿润的泥地上,画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简单的、抽象的图案——

一个圆圈,中心点着一个墨点。

这是……太阳?眼睛?还是……瓶口?

我猛地想到怀中的琉璃瓶!那个瓶口!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藏瓶子的位置。

哑婆看到我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确认的神色。她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向慈幼局破旧的院门,又指了指我,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

她让我进去?进去哪里?慈幼局里面?

这里面会有什么?安全屋?更多的线索?还是……另一个未知的险境?

我看着哑婆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那代表鬼手遗志的信号筒。

我没有退路了。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了那扇半掩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院门。

就在我伸手推开院门的瞬间——

“咻!”

一支弩箭,带着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破空声,从对面屋顶的阴影处电射而来!目标,直指我的后心!

他们还是追来了!而且如此之快!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弩箭就要穿透我的身体——

坐在门口搓洗衣服的哑婆,看似佝偻迟缓的身躯,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她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干瘦的身体如同护犊的母兽,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的身后!

“噗嗤!”

弩箭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哑婆身体剧烈一震,她低头看了一眼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染血的箭镞,又抬起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暗红的鲜血。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般的解脱?

然后,她推了我最后一把,力量之大,直接将我推进了院门之内!

而她自己的身体,则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了那堆未洗完的衣物旁,鲜血迅速染红了地上的污水。

“哑婆!”我失声尖叫,想要冲出去。

院门却在我眼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关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外面传来了更加密集的弩箭发射声、兵刃交击声、以及孩童惊恐的哭叫声!

杀戮,已经蔓延到了这最后的避难所!

我被困在了慈幼局院内!

眼前是陌生的院落和惊恐奔跑的孩子,身后是紧闭的、隔绝了生死的院门,以及门外为了保护我而倒下的哑婆。

绝望和愤怒如同野火般在我胸中燃烧!

我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看向这慈幼局的深处。

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值得鬼手和哑婆用生命来守护?

而接下来,我又该如何在这绝境中,找到那渺茫的……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