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青帏马车驶离宫墙厚重的阴影,如同逃离一头蛰伏巨兽的喘息范围。车内,我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松懈,抵着冰冷车壁,才惊觉内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手腕上被萧珩攥出的青紫指痕清晰可见,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冰火交织的灼窒来得猛烈。

方才在揽月轩内,与太子那场刀尖起舞的对峙,每一句试探,每一个眼神交换,都耗尽了心神。赌注太大,输便是万劫不复。幸而,萧珩对林雪儿的执念、对萧烬的嫉恨恐惧,以及那点被精心撩拨起的、对真相和权力的贪婪,最终压过了理智。

“意外”…他应下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东宫那点刻意制造的骚乱,能否真正撬动萧烬布下的铁桶监视。

马车并未直接返回静苑,而是在我的示意下,绕向了城中另一处——百草堂。京城最有名的药堂之一,亦是我前世依稀记得、与宫中某些贵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

严嬷嬷派来的侍女眼神中掠过一丝疑虑,却并未阻拦,只默默驾车前往。

下车,步入药堂。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陈旧的木料和纸张的气息。堂内伙计忙碌,坐堂大夫低眉诊脉,一切看似寻常。

我并未走向柜台,而是状似无意地踱向一侧那排顶天立地的药柜,目光扫过一个个标注着药名的沉香木小抽屉。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木质纹理,最终,在一个标注着“忘忧散”(一味极其冷僻、近乎失传的安神药)的抽屉前停下。

极快地、用指甲在抽屉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刻下了一个细小的、扭曲的符号——那是前世军中用于示警、代表“监视”与“危险”的暗记。

动作细微如同呼吸,随即自然移开。不确定是否有用,不确定这联络点是否还存在,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近乎本能的举动,仿佛溺水之人试图抓住一根虚无的稻草。

抓了一副最普通的安神汤药,付账,离开。整个过程,如同滴水入海,未激起半分涟漪。

回到静苑,气氛依旧凝滞如冰。严嬷嬷迎上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我和手中的药包,未发一言,只微微颔首,示意侍女接过药去煎煮。

我回到那间压抑的客房,关上房门,将自己重重抛在冷硬的床榻上。窗外日头渐西,光线斜斜投入,在光滑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的鬼魅。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等待,最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计划失败,心力交瘁几乎要睡去时——

窗外,远处街巷方向,隐约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逐渐扩大的骚动声!似乎是马蹄声、呵斥声、还有兵器轻微碰撞的铿锵!

来了! 东宫的“意外”!

几乎是同时,静苑内也响起一阵极其细微却迅速的脚步声!严嬷嬷冷静的指令声低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留两人看守,其余人随我去看看!”

机会!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扑到窗边,小心翼翼推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严嬷嬷带着几名护卫,正快步朝前院骚动方向赶去!

就是现在!

不再犹豫!我迅速脱下那身显眼的浅青色外衫,露出里面早已换好的、与侍女服饰颜色相近的素色中衣,又将头发扯得略显凌乱。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房门,故意踉跄着向外冲去,脸上做出惊惶失措的表情!

“嬷嬷!严嬷嬷!外面怎么了?!”我声音发颤,朝着一名留在院中、正警惕地望向骚动方向的护卫喊道。

那护卫被我的突然出现和惊叫声吸引,下意识回头看来。

就在他视线转移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我脚下看似一软,身体却如同游鱼般猛地向侧后方一错!精准地避开了他的直视范围,闪身蹿入了连接后院的一条狭窄抄手游廊!

身后传来护卫的低喝和追赶的脚步声!

但已经晚了!

我对这静苑的布局早已在昨日观察中刻入脑中!抄手游廊尽头左转,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一片略显荒芜的小花园,而花园的西北角,有一段因早年雨水冲刷而略微松动的、相对低矮的后墙!

拼尽全力狂奔!肺部如同火烧,耳后的钝痛再次袭来,却被强烈的求生欲强行压下!

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冲到墙边!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砖石粗糙,刮破了手掌和膝盖,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疼痛!

翻身!跃下!

身体重重砸在墙外的地面上,带来一阵剧痛和闷哼!顾不得许多,爬起来便朝着记忆中最近的、可以租借到车马的小巷亡命奔去!

半个时辰后。

一辆毫不起眼的、篷布甚至有些破旧的骡车,吱吱呀呀地驶出了京城喧闹的西门,融入了通往西北郊野的官道车流之中。

我蜷缩在骡车角落里,身上裹着一件从车行胡乱买来的、带着霉味的粗布衣裳,脸上刻意抹了些尘土,心跳依旧如同擂鼓。赶车的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丈,只收钱,不问去处。

成了!竟然真的暂时摆脱了监视!

然而,成功的喜悦只是一瞬,便被更深的焦虑和不确定所取代。太子制造的混乱能拖住严嬷嬷多久?萧烬何时会发现?前路等待我的,又究竟是血淋淋的真相,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骡车颠簸,窗外景色逐渐荒凉。灰烬河谷,那片被家族遗忘的伤痛之地,正如同张开口器的巨兽,在前方等待着。

临近黄昏,骡车终于拐下官道,驶入一条越来越崎岖难行的山间土路。远处,一片焦黑色的、仿佛被大火燎原过的荒芜山谷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腐朽矿物的怪异气味。

“姑娘,前面就是灰烬河谷地界了,路太难走,车进不去了。” 老丈勒住骡子,声音沙哑。

我付了余款,跳下车。山谷入口处歪歪斜斜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灰烬河谷”四个字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深吸一口那令人不适的空气,抬步踏入山谷。

谷内景象比想象中更为荒凉破败。焦黑色的土地裸露着,寸草不生,到处是坍塌的矿洞入口和废弃的矿渣堆,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晚风穿过山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卷起地上的黑色尘土,更添几分阴森。

按照记忆中那本册子的模糊记载和儿时零星印象,我朝着山谷深处、那处最大的、也是当年事故发生的主矿坑方向走去。

越是深入,那股硫磺腐朽的气味越发浓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淡的、仿佛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甜腥气?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天光被山谷吞噬,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弥漫开来。只有惨白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周围扭曲怪异的地形轮廓。

终于,那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张开的主矿坑废墟,出现在眼前。坑口边缘满是坍塌的痕迹,内部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风从深处倒灌而出,带着令人牙酸的呜咽。

就是这里了。

我站在坑口边缘,借着月光,向下望去。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

强压下心头的寒意,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随身带来的小风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沿着坑壁一处似乎曾是人行通道的、早已坍塌过半的狭窄斜坡,小心翼翼地向下摸索。

矿坑极深,越往下走,那股甜腥的腐烂气味越发明显,几乎令人作呕。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终于下到坑底。脚下是混杂着碎矿石和泥土的松软地面。风灯的光晕有限,只能看到周围散落着一些朽烂的木质支撑架和生锈的铁器。

该从哪里找起?刘洪?李茂?还是…赵嬷嬷可能藏身的地方?

我举着风灯,艰难地辨认着方向,试图在废墟中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突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风灯脱手飞出!

“啪嚓!”

玻璃罩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矿坑中格外刺耳!火光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冒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中——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落在耳膜上的滴水声?不… 不是滴水声…那声音…更粘稠…更缓慢…仿佛…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缓缓拖行…并且…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