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谢长风和谢婉兮已经回自己的院子。
沈灵珂自己则坐在厅中,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院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谢怀瑾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换下了一身常服,穿着家常的墨绿罗袍,褪去了白日的威严,更显清隽温润。
“回来了?”沈灵珂站起身,迎了上去,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嗯。”
谢怀瑾顺势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归了主位,自己在旁落座,端起案上温茶润了喉,唇角漾开一抹浅笑道:“都与二叔说透了。”
“二叔如何应答?”沈灵珂示意丫鬟上些吃食给谢怀瑾,一边关切地问道。
“还能如何,”谢怀瑾端起手边的茶,润了润嗓子,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起初只道是长风看岔了眼,反复诘问了几遍。待确认无误,竟是又惊又喜,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攥着袖口直搓手。”
沈灵珂想起二叔谢文博那谨慎温吞的性子,官阶不高,只求阖家平安,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帝师苏家嫡孙竟会青眼雨瑶。她忍不住弯了唇角,鬓边珠花轻轻晃动。
“二叔倒是个通透人,”谢怀瑾续道,“知晓此事若成,于雨瑶是良配,于二房几个弟弟的前程亦是助力。只是他素来怯慎,怕行差踏错反倒开罪了苏家。我已嘱他莫要声张,先让二婶探探雨瑶的心意,终归还要看苏家那边的态度。”
“嗯,这般处理最是稳妥。”
沈灵珂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谢怀瑾,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夫君,今日咱们家,可是双喜临门呢。”
“哦?”
谢怀瑾眉梢微挑,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除了雨瑶这桩,还有何喜事?”
“你那宝贝儿子。”沈灵珂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似的,“他心里,也住进了一位苏家姑娘。”
“苏家姑娘?”谢怀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长风他?”
“正是。”沈灵珂将谢长风方才那副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的模样,学得分毫不差——说及苏芸熹时的窘迫,提及人家眉眼时的纯情,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末了她笑道:“长风心系城南苏家二小姐,我瞧着是桩好姻缘,便自作主张,应了替他周全。”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谢怀瑾的神色。
只见他听完,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是赞许与愉悦。
“你呀,”
他伸出手指,宠溺地点了点沈灵珂的额头,“真是我的贤内助。我正愁如何能与苏家走得更近些,你倒好,直接给我送来一个现成的机会。”
一个苏慕言,一个苏芸熹,一个是帝师苏太傅的嫡亲孙子,一个是城南望族苏家的嫡女。两桩亲事若能皆成,谢家与苏家的情谊,便如盘根错节的古木,牢不可破。
“此事,你做得很好。”谢怀瑾握住她的手,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明日到了别院,你只管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为夫给你撑腰。”
有了他这句话,沈灵珂的心便彻底定了下来。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谢府的马车便已准备妥当。
一家人轻车简从,朝着城外的南山别院驶去。
南山别院依山傍水,景致清幽,比之京中府邸,更多了几分自然的野趣。
沈灵珂刚下马车,便被眼前那满目的苍翠与清新的空气,洗去了满身的疲惫。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谢怀瑾依旧是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侧,为她挡去山间微凉的风。
众人安顿妥当后,沈灵珂便开始着手她的“钓鱼”大计。
她并未直接派人去送拜帖,那般太过刻意,反倒落了下乘。
唤来别院管事,命他挑了一篮刚摘下的鲜桃,个个饱满多汁,透着甜香。
她亲自提笔,在素笺上写下几行字:“山中避暑,偶得佳果,念及苏夫人往日照拂,特奉一篮尝鲜。山居寂寥,唯携儿女相伴,颇感清寂。”
字里行间未提“邀请”二字,却处处透着“盼君来聚”的含蓄。
这便是京中贵妇、贵女们的交际,点到即止,欲说还休,留足了彼此的体面。
“派个机灵点的人,将东西送到城南苏府,亲手交到苏夫人手中。”沈灵珂将便笺封好,递给管事,又特意嘱咐了一句,“记住,只说是送些山野鲜果,不必多言,免得显得刻意。”
“是,夫人。”管事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沈灵珂才移步至廊下,看着在院中草地上追逐黄蝶嬉闹的谢婉兮,以及那个站在不远处,看似在赏景,实则频频往院门口张望的谢长风,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鱼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看鱼儿何时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