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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些想法充斥整个头脑的时候,所有人体内蔓延出冰冷的恐惧!

是啊!

为什么不反!

他想反太正常了!

所以……

岳飞真的想反!

秦桧其实没杀错!

恐惧过后便是绝望!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天塌了!

不!

不是岳元帅的错!

是赵构与秦桧逼他的!

对!

是他们的错!

然而那又怎样!

岳元帅真的想反!

绝望中的辩解反复冲刷着百姓们脆弱的心灵!

辱骂声愈发大了,但似乎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

“我可以证明!岳元帅绝无反意!”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一句话声音并不大,却让全场突地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萧汉搀着一个精瘦的老汉出现在了场中!

他带着尤二姐在金陵耍了一段之后回了临安,却没有参与任何皇城司的事,正是在保护这个老汉!

“小人叫做隗顺,不知相公可认识否?”老汉头发花白,皱纹却是不多,仔细看来不过五十上下,只是常年操劳,因此有些显老!

秦桧仔细打量了一番,却是不认得,莫非此人也是当年被自己贬黜的?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过无所谓了,被自己贬黜的人实在太多了,又过去这些年,变化大些认不得也正常!

“你当年官居何职?”秦桧试探问道。

隗顺摇了摇头:“相公不必猜了,小人不过是当年看管岳帅的一名小小狱卒!相公自然是不认得!”

狱卒?

秦桧微微皱眉!

你区区一个狱卒也敢上台议事?

隗顺自然看不懂他的表情,但也无所谓,自顾自道:“小人性情木讷,不善逢迎,因此总被排到夜班!而秦相,何中丞,万俟中丞,罗御史,张节度都是半夜来访岳帅,因此小人都看在眼里,只有韩忠武王是白日里来,小人却是没见到!”

秦桧注意到,隗顺说的自己与何铸,万俟卨,罗汝楫,都是当年的官职,而韩世忠则是尊的谥号!

脑中急转,当时说了许多隐秘,但都将狱卒遣了出去,此人定然是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听吗,却是不知听到了多少!

然而这却难不倒秦桧,毫不停留便开口挖了个坑:“你听到岳飞说不反了?”

隗顺并不知秦桧的心思,但他是个实在性子,老老实实摇头道:“不曾听岳元帅要不反,但也不曾听说他要反!岳元帅自入狱以来,坦然自若,不曾怨天尤人,不曾恐惧害怕,不曾委曲求全,不曾宣泄愤怒!只是静静等待,他至死都相信,朝廷不会果真对他下手!”

秦桧微微叹气,但凡聪明点的人都会跳进他的语言陷阱,然而这老汉痴痴傻傻,只是陈述事实,颇让秦桧有些不好下手!

然而他还想再试试,接着道:“既然他不曾说不反,你如何知道他不想反!”

这是个双重陷阱,即便他说了不反,语言本就不能代表内心真实的想法,只要顺着秦桧的问题答下去,不论观点是什么,总是漏洞百出!

然而这个朴实的老汉再次给了他一击!

“岳元帅堂堂正正,可昭日月,岂是阴诡小人可以揣度!只要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为人,也自然而然的信任他!”

不做解释,只是反戈一击!

你怀疑他,只能说明你自己是个阴诡之人!

这倒不是隗顺智慧超群堪破了秦桧诡计,只是义愤发声,凑巧破了秦桧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已!

秦桧更是郁闷不已,这番设计算是对牛弹琴了!

但郁闷归郁闷,这点攻击性还影响不了秦桧。

只见他摇了摇头:“匹夫之言,何足为信!”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隗顺如刀般的言语推了回去!

“你说他是匹夫,那我呢!”一道昂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看去,却见此人紫袍绶带,腰间玉珏脆响,进贤冠上镶了一颗蛋大的翠玉,一丝不苟地束住一头花发!

正是皇叔赵不凡!

秦桧心中冷哼,你父亲也不过是老夫的手下败将,你又算什么东西了!

然而赵不凡究竟是宗室,因为当年救主之事,威望甚高,总不能果真说他也是匹夫!

然而……

“你似乎并不曾见过岳飞!”秦桧冷笑。

“不错!”赵不凡斜睨秦桧,“我是不曾见过岳元帅,但我父循王士?公曾有此言,秦相是觉得我撒谎还是循王撒谎!”

“不敢!”秦桧低头,“循王与公都是尊者,自然不会撒谎,只是有心为赞,不好为证啊!”

唯心便不好唯物,不唯物,不为证!

又转过头看着隗顺道:“此子所言倒是实证,可惜又信不过,甚至他是否果真曾在大理寺狱任职也未知也!实在无足取信!可惜!可惜!”

隗顺涨红脸道:“小人自然是大理寺狱卒,大理寺班簿上有小人的名录已经签押!”

秦桧依旧微笑摇头:“隗顺之名,没什么特别,大理寺可有你的熟人么?”

秦桧敢说此言,自然是因为岳飞之事后,大理寺的人员被尽数清洗了一遍,当年的狱卒、牢头与节级已经尽数遇到了意外,这个隗顺虽然逃脱了开去隐姓埋名,但既然无他人佐证,那他真的也就成了假的!

隗顺自然也知道。

因此隗顺沉默不语!

赵不凡爱莫能助!

李垕不知就里!

胜负已分!

秦桧大获全胜!

失望在人群中蔓延。

夹杂在失望中的还有一丝破罐破摔!

岳飞居然很有可能真是反贼!

这天底下根本没有英雄!

那莹莹草民,又何必执着!

家国天下,不过是欲壑难填而已!

不如学秦桧,不择手段地活好这辈子!

揭开这个世界最后的面纱,原来这般丑恶!

连最后一丝光明也消逝无踪。

“不!”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响起!

“不!小人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说话的老汉隗顺!

秦桧睁开了笑眯缝眼睛,他能感觉到,隗顺藏着一张巨大的后招!

现在,他要掀开这张后招了!

萧汉笑了,这些日子可憋死了!

辛弃疾也笑了!

赵眘也笑了!

李垕觉察到了异样,但他不明所以!

杜莘老也笑了,他不知就里,但他知道有巨大的变故发生!

因为类似的笑容,当日在大庆殿见过!

“当日岳元帅遇害,秦桧令人将元帅尸身抛诸荒野!小人不忍,偷得元帅尸身安葬!”隗顺用最大的声音将他藏了十三年的秘密吼了出来!

秦桧惊恐道:“不可能!岳飞的尸体并不曾失……”

隗顺颓然跪下大哭,对着西方三拜!

赵不凡将扶起,这位兄弟安葬岳帅乃是大功,何必如此!

两人年龄相仿,但隗顺满脸皱纹,犹如古稀之年,而赵不凡精神矍铄,英姿勃发!

隗顺泣不成声,说出了当日的情形。

那一夜,瓮大的铁锤不停击打在元帅胸口,肋骨断裂之声不绝于耳!

元帅大声吼叫,如重伤垂死的猛虎,却没有一声讨饶!

血水自口中喷涌而出,带着内脏的碎片!

后来元帅已经无法出声了,只是低声呜咽。

铁锤并未停止,而是愈加疯狂挥动,似乎捶打的不是肉体,而只是收获的稻米。

鲜血开始自元帅眼中渗出……

随即是鼻中……

耳中……

……

元帅渐渐没有了气息,虽然血水还在如一条线顺流而下。

三十六锤……

终于停止了!

一切归于寂静!

就在这时,终于发现元帅的口唇仍在翕动,发出微不可察的声音!

“逆贼!你说什么?”秦桧喝道。

然而垂死之人的呓语本就轻微至极,哪里听得清!

“你去听听他说了什么!”秦桧命一个狱卒道。

那个狱卒叫做余让,他知道秦桧是怕岳飞临死反戈一击,因此不敢上前。

他也怕!

但他没办法!

只好移步向前!

一步!

两步!

三步!

岳飞没有任何动静,依旧在呓语!

有着多年行刑经验的余让知道,岳飞已经死了,只是一口气吊着。

没有丝毫的危险。

于是,他将耳朵紧紧凑在了岳飞的口边。

然后听到了四个字!

还!

我!

河!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