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进程……加速……”
合成音那带着一丝凝重的警告，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劫后余生、还带着点庆幸的三人头上。
平台上柔和下来的银红光芒，似乎也因为这警告而带上了一丝不安的闪烁。
赤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抽了抽，骂骂咧咧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娘的，刚打死一头狼，后面还跟着一只更猛的老虎？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苏浅月刚刚松懈下来的身体再次绷紧，绝美的脸上血色尽失，指尖下意识地掐紧了法诀，尽管她体内灵力已近乎枯竭。她看向那控制核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前辈……‘苏醒’指的是什么？祖焱火炬暴露……又会怎样？”
云芷的心沉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感。她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用手肘支撑着半坐起来，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枚缓缓旋转的控制水晶。阴影主教临死前的诅咒，和这突如其来的最高优先级警报，像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真正的末日……难道不是指“虚无暗面”本身？这个“苏醒”，指的是更可怕的东西？
控制核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全力解析和评估那来自深渊的信号。平台的光芒随着它的“思考”明灭不定。
几息之后，合成音再次响起，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些，少了些机械感，多了种……类似于“紧迫”的情绪模拟：
“信号解析完成度87%。警报确认。”
“‘苏醒’指向：基于已净化威胁个体最后传输数据及历史数据库比对，有97.3%的概率，指向沉睡于本星域深层裂隙中的……‘虚无暗面’次级投影意识。”
“祖焱火炬坐标暴露后果：该投影意识将锁定本区域为优先侵蚀目标。其‘苏醒’进程将大幅提前。根据现有能量层级及防御破损度模型计算……火炬核心区域……预计最多支撑……标准时三至五个周期。”
三到五个周期？是三天还是五个时辰？云芷不清楚这时制单位，但“最多”和那冰冷的概率数字，已经说明了一切——时间不多了！也许下一刻，那个比阴影主教恐怖无数倍的存在就会彻底醒来，将这里连同他们一起碾碎！
“次级投影意识？”苏浅月捕捉到了这个词，脸色更加难看，“难道我们之前面对的‘阴影’，甚至那个主教，都还不是‘虚无暗面’的本体？”
“正确。”合成音确认，“‘虚无暗面’无固定形态，其力量通过投影蔓延。已净化个体为区域性侵蚀节点。即将‘苏醒’的次级投影，具备更高权限及更强侵蚀性，是当年导致火炬失守的主要威胁之一。”
赤炎听得头皮发麻，咧着嘴：“也就是说……咱们刚弄死个看门狗，现在要把睡着的狼王给吵醒了？”
这个比喻粗俗，但意外的贴切。
合成音没有反驳，相当于默认了。
绝望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好不容易夺回观星台的控制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告知马上要面临灭顶之灾？这落差也太他妈大了！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云芷的声音干涩，她紧握着手中的断剑，那剑身传来的温热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支撑。墨渊留下这把剑，留下“种子”，总不会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等死的吧？
“存在……理论上的应对方案。”合成音的回答让三人精神一振。
“方案一：启动‘星炬’最终净化协议。需要完全修复火炬核心，并注入足以湮灭次级投影的秩序本源能量。当前条件：核心破损度92%，秩序本源能量缺失。方案可行性：低于0.01%。”
“方案二：执行紧急脱离协议。利用已计算的‘星殒之峡’坐标，启动剩余能源，进行定向空间跳跃。当前条件：空间跳跃装置完好度31%，能源储备仅剩12%，仅能支持一次不稳定的短程跳跃。落点风险：极高。可行性：17.8%。”
“方案三：进入深度隐匿状态。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最大程度降低能量 signature，延缓被探测时间。等待不可预测的外部干预。可行性：无法估算。”
三个方案，一个比一个让人心凉。第一个直接不可能。第二个，不到两成的成功率，还要面对未知的落点风险，跟赌命没区别。第三个，纯属躺平等死，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怎么选？似乎根本没得选。
赤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这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苏浅月眉头紧锁，看向云芷。不知不觉间，这个修为最低、却屡屡创造奇迹的少女，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
云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绝境中，慌乱是最没用的东西。
“前辈，”她看向控制核心，“如果选择方案二，进行空间跳跃，我们需要做什么？跳跃之后，‘星殒之峡’又是什么地方？有相关情报吗？”
现在，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关乎生死。
“执行跳跃协议，需要授权。”合成音回答，“检测到个体云芷携带‘秩序之刃’（断剑），并拥有‘种子’标记，符合临时授权条件之一。需要另外两位个体同意协同。”
它还挺讲民主？或者说，是需要分担风险？
赤炎立刻嚷嚷：“俺同意！肯定同意！留在这必死无疑，搏一把还有机会！”
苏浅月也缓缓点头：“我也同意。”留下是十死无生，冒险一跳，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授权确认。”合成音道，“协议启动准备需时约一个标准周期。在此期间，本机将维持最低能耗防御模式，并尝试进一步校准坐标，降低落点风险。”
一个周期……希望时间够用。
“关于‘星殒之峡’……”合成音继续提供信息，“数据库记载不全。已知情报：其为远古大战时期，一颗重要‘秩序’星辰被‘暗面’力量击碎后形成的特殊破碎星域。因其结构极不稳定，空间裂缝遍布，且残留着强烈的秩序与虚无冲突后的法则乱流，常规手段难以进入和生存，故被列为‘禁区’。”
“但同时，有未经证实的记录显示，该星域深处，可能残留着未被完全摧毁的‘秩序’遗迹，或存在……对抗‘暗面’的流亡者势力。”
破碎星域？禁区？法则乱流？听起来比这里还危险！但……也可能存在机遇？
这简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一个可能更猛的火坑，或者……是一个藏着生机的龙潭虎穴？
“妈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赤炎嘟囔道，但眼神里却没什么退缩。再坏还能坏过现在？
云芷沉默着。风险巨大，但“秩序遗迹”和“流亡者势力”这几个字，像黑暗中微弱的萤火，吸引着她。这或许是唯一能继续追寻真相、找到对抗“暗面”方法的途径了。
“我们选方案二。”云芷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指令确认。紧急脱离协议启动倒计时：一个标准周期。”合成音回应，“建议你们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跳跃过程将极不稳定，需要你们自行抵御空间撕扯。”
不用它说，三人也明白。就他们现在这状态，进行空间跳跃，估计半路上就得被乱流撕碎。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三人立刻各自找地方盘膝坐下，拼命催动残存的力量，吸收着平台上还算浓郁的能量，争分夺秒地恢复。
云芷将断剑横于膝上，那剑身传来的温热似乎能加速她灵力的恢复和伤势的愈合。她内视丹田，那枚“剑鞘”依旧沉寂，墨渊的残魂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之前的爆发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与断剑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仿佛血脉相连。
赤炎浑身散发着微弱的金红色光芒，如同一个即将熄灭的炭火，努力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火元素。苏浅月则被一层淡淡的月华笼罩，气息缓慢而稳定地回升。
小焱骸安静地趴在赤炎身边，似乎也在吸收能量疗伤。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平台上只有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以及控制核心偶尔发出的、进行坐标校准的提示音。
每一个瞬间都显得无比漫长，又仿佛眨眼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接近一个周期，云芷刚刚恢复了一两成灵力，伤势勉强稳住，赤炎和苏浅月状态也稍好一些时——
嗡！！！
整个观星台，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平台边缘的碎石簌簌落下，控制核心的光芒急剧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源点：下方深渊！‘苏醒’进程加速！预计剩余时间……不足半个标准周期！”合成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怎么回事？！”赤炎猛地跳起来。
云芷和苏浅月也瞬间惊醒，脸色大变。
不等合成音回答，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冰冷死寂到极点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从平台下方的无尽深渊中，冲天而起！
咔嚓……咔嚓……
平台边缘的防护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来不及完成最终校准了！”合成音喝道，“紧急脱离协议……强制启动！现在！！”
轰！！！
控制核心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观星台平台剧烈震颤，中心区域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一个不稳定的小型空间漩涡正在强行打开！
“抓住彼此！快！”云芷嘶声喊道，一手紧握断剑，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离她最近的赤炎的手臂。
赤炎反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捞起小焱骸，同时抓住了苏浅月的手腕。
苏浅月也立刻握紧云芷的另一只胳膊。
三人一兽，在狂暴的能量风暴和那越来越近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中，死死抱成一团！
“坐标锁定……‘星殒之峡’边缘区域……跳跃……开始！”
合成音最后的声音被巨大的空间撕裂声淹没！
云芷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将他们猛地拽向那个刚刚成型、却极度不稳定的空间漩涡！
在意识被空间乱流彻底撕碎的前一刹那，她用尽最后力气回头一瞥——
只见平台下方的深渊中，一只巨大无比、由纯粹黑暗和无数扭曲怨念构成的、仿佛能覆盖星辰的眼眸，正缓缓……睁开！
那眼眸中，倒映着整个破碎的祖焱火炬，以及他们渺小如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