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义愤填膺已被滔天恐惧吞没,巨掌阴影笼罩下,他们如同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毁 地的掌力轰然降临。轰——
地面剧烈震颤间,冲在最前的十余名武僧瞬息化作血肉残渣。
待尘埃落定,场中仅剩空玄住持孤零零站着,袈裟下摆沾满同门的碎骨残肉。施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空玄喉结滚动,檀木佛珠在颤抖的指间崩断,浮云山少林与阁下有何仇怨,竟要行此绝户之举?
他死死盯着青衫上纤尘不染的年轻人。
方才那一掌之威,让十二位先天境武僧与三位宗师当场殒命——这本该是足以横扫江湖的阵容。仇怨?秦霄指尖轻抚腰间玉佩,突然扯出冷笑,先是在家师大寿时挑衅,再派 半路截杀,最后竟买通青衣楼刺客——这秃驴倒装起糊涂来了。
佛珠啪嗒落地。
空玄踉跄后退两步:你...你是秦霄!他终于认出这张被全寺通缉的面孔。
三个月前方丈惨死的画面猛然浮现,更想起自己亲手将十万两银票交给青衣楼使者的场景。答对无奖。秦霄袖袍突然鼓荡,不过本公子向来仁慈,这就送你去见诸位同门。
空玄暴喝提气,宗师巅峰的易筋经内力尚未运转周天,天灵盖已传来粉碎性剧痛。
最后的视野里,是那只越来越大的手掌带着琉璃色罡气碾下...
黄昏时分,秦霄嫌弃地踢开纯金佛像。
整座分舵掘地三尺,所得银两尚不及预期三成。
黄蓉擦拭着打狗棒上的血迹叹息:早知该留个活口审问藏宝处。
望着西沉落日,秦霄忽然觉得这趟血洗索然无味。
比起上月端掉嵩山别院时收获的三十箱金佛,眼前这几尊小像简直像是打发叫花子。
可惜他并不知晓,此刻找到的已是浮云山少林寺仅存的钱财。
自从他摧毁上一处少林分舵后,寺中大部分珍宝便已火速运往嵩山本院。
少林僧人岂会重蹈覆辙?前次分舵被灭已折损巨额财富,此番自然严防死守。
剩下那五万两黄金在支付青衣楼定金后,早已被他搜刮殆尽……
一无所获的秦霄只得与黄蓉悻悻离开浮云山。
总不能真将整座寺院掘地三尺——幸而临行前趁黄蓉不备,那几尊纯金佛像也算不虚此行。
离山数日风平浪静,两人纵情山水好不快活。
这日正午途经峡谷,前方突传兵刃相接之声,隐约听得山匪劫道动静。霄哥哥,似是山匪作乱,可要行侠仗义?黄蓉眸中跃动兴奋。既然蓉儿有意,今日便当回除暴安良的豪侠。秦霄不假思索应允。
倒非他心存慈悲,实因秦家商队屡遭匪患——早年运输货物时,没少被这些蟊贼劫掠。
直到近年广聘武者护卫,方才止住这等祸事。
二人策马冲出峡谷,只见数十持械匪徒围堵马车。
一名四旬汉子正率十余名护卫苦苦支撑,奈何匪首乃先天境高手,众护卫最多不过后天巅峰,眼看便要全军覆没。
待看清那护卫首领面容,秦霄眼中陡然爆出血色寒芒。尔等——找死!
身影如电闪至阵前,破空拳风已轰然炸响。
他毫不迟疑地连出数掌,强悍的掌风顿时将山贼们轰成血雾。咕咚……
护卫们瞪圆了眼睛,喉结滚动如雷。
方才还在殊死搏斗的敌人,此刻竟化作满地猩红碎块。
几个年轻护卫扶着树剧烈干呕,胆汁混着胃液溅在靴面上——这哪是厮杀?分明是单方面的碾压屠场!
恩公在上!林三抱拳的手在发抖,声音却突然卡住。
那道背影转过身,青衣下摆还沾着新鲜血迹:林叔,武当山的云雾茶还没喝够?
车帘猛地一颤。
秦大海攥着紫檀木珠串钻出来,正好对上儿子拧紧的眉头。苏州商会三十七家掌柜都死绝了?非要您亲自押货?秦霄指尖还滴着血,却先抓起父亲手腕把脉,刚才那掌风若偏三分,现在就该给您刻墓志铭了!
混小子!秦大海甩开手,忽然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臼齿,老子上个月新得的上等犀角,不送去武当山给张真人配药,难道指望镖局那群废物?
满地残肢间,父子俩的争吵惊飞了树梢的乌鸦。
林三默默踢开滚到脚边的山贼头颅,突然觉得方才的生死搏杀遥远得像场荒诞戏。爹听说你的事,正要上武当拜谢张真人!秦大海连连摆手。就为这个?
秦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没想到父亲长途跋涉竟是为了这事,实在出乎意料。不然呢?
张真人如此器重你,我这个做父亲的岂能不去当面致谢?
若叫外人知道,岂非说我秦家不懂礼数?秦大海理直气壮道。师父素来不重虚礼,何必大老远跑这一趟?
这些事交给我就是。
您在家安心休养,莫要让我担忧。
若有个闪失,后悔都来不及。秦霄既无奈又感动。
说到底,父亲冒险远行全是为了他。下不为例。
对了,你不在武当待着,怎会在此?
既为武当掌门,就该好好替张真人打理事务,怎还四处走动?秦大海笑着岔开话题。这掌门之位本非我所愿。
若非师父师兄们坚持,我才不当。
况且武当有他们坐镇,我在不在都一样。
年轻人总要多历练,哪能一辈子困在山上?
此番下山正为历练,不想遇见了您。秦霄满不在乎道。胡说!
这是张真人与诸位师兄对你的信任,岂能这般轻慢?
既为掌门,就该有掌门的样子,不能再像从前只顾练武。秦大海板起脸训道。
旁人求之不得的机缘,儿子却这般态度,实在不该。知道了,您就别操心了。
我正要回家,既然遇上,您就随我一道回去吧。秦霄不愿多争。你要回家?
太好了,你娘整日记挂着你。
不过我得去武当,不能陪你回去。秦大海摇头。我人都在这儿了,您还去武当作甚?
方才的凶险还不够,非要再遇几回才甘心?
此去武当路途遥远,危机四伏,您难道不知?秦霄实在不解,父亲为何如此执着。这都是为你好。
你既当了武当掌门,我自当亲自向张真人道谢。
何况我还备了百万两银票,要给武当改善用度。
若就此折返,这些银票怎么办?
看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总得有人送去。
他没有料到父亲如此豪奢,竟备下了百万两银票,这是要用银子生生砸开武当的大门吗?
果然,商贾之家行事,总脱不开金银铺路。
秦霄心里暗叹,开口却道:这些琐事您不必操心。
我下山前已打点妥当,武当眼下不缺银钱。
您贸然前往反叫我担忧,不如随我回家静待。
过些时日师兄们或会下山游历,若经苏州定来拜访,到时您再表示不迟。
此事便这么定了,您且安心歇着。
临行前,他已将大半积蓄留给宋远桥等人——十数万两银票,足够武当两年用度。
何况山中自有营生,虽不丰厚却也够用。
当年他未上山时,武当不也运转如常?更别说少林两处分舵的珍宝尽入他储物戒中,待他日回山时稍取些许,便可供门派数十年发展,何须家中接济?
也罢,就依霄儿之言。秦大海捻须笑道,数月不见,我儿愈发沉稳有主见了。
秦霄暗自撇嘴——这话说的,倒似他从前是个没主张的。
秦家今日鼎盛,那些点石成金的谋划,那些日进斗金的买卖,难道都是大风刮来的?
他转而查看林三等人伤势。林叔可还安好?
劳少爷挂念,不过皮肉小伤。林三慌忙应道,若非少爷及时赶到,属下等今日怕要葬身于此。众护卫闻言皆露感激。
他们随主赴险,早知这位少主人已是武当掌门,却仍这般体恤下人。
江湖名门之主,谁会把护卫性命放在心上?
无碍便好。秦霄颔首,伤口须仔细包扎,秦家往后还要倚仗诸位。
望着这些血战护主的忠仆,他心中已有计较,只是不便此刻言明。霄哥哥,这是......黄蓉翩然而至,疑惑地望着众人。
方才秦霄瞬移先行,她轻功不及,赶来时只见他与护卫谈笑甚欢。蓉儿来得正好。秦霄笑道,这是家父,这些是府中护卫。
爹,这位是孩儿游历结识的挚友黄蓉。
伯父好,我是黄蓉,您唤我蓉儿便好。
少女先是一怔,随即面颊飞起红霞,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万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秦霄的父亲,这般猝不及防的相遇让她方寸大乱。好好好,蓉儿快来坐。秦大海笑得眼尾叠起褶子,目光在姑娘身上转了三转,越瞧越是称心——自家这榆木疙瘩般的儿子,竟带回来个天仙似的姑娘!
老人家暗自盘算着要再多挣几间铺面,将来孙子出世,总得备足金山银山才是。
手上却利落地解下腰间羊脂玉佩:仓促相见未曾备礼,这物件权当见面礼,改日再让你伯母置办像样的。
使不得!黄蓉急得连连后退,该是晚辈孝敬您才是......
不过是个玩意儿。秦大海故意虎起脸,莫不是嫌弃伯父这礼寒酸?
见少女不知所措地望向秦霄,青年笑着打圆场:爹把祖传的压箱底都拿出来了,我长这么大可没这待遇。
混账东西!秦大海作势要打,前日给你的十万两银票喂了狗不成?转头对黄蓉又换上慈爱神色:好孩子快收着,咱们秦家没那么多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