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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月教主的身影消失在能量乱流的余波中,留下的是死寂与破碎。

焦黑的深坑边缘,李逍遥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剧痛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提醒着他尚未死去的事实。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天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杂着焦糊与血腥的尘埃。

耳边传来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是月如。还有灵儿极力压抑的、带着痛楚的呼吸声。更远些,林月的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灵……儿……”他喉咙干涩嘶哑,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火烧般的疼痛。他试图挪动身体,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经脉寸寸欲裂,丹田空空如也,方才那混沌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潜能与生机。

“逍……遥哥哥……”赵灵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气若游丝。她似乎想要靠过来,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指尖。天蛇杖滚落在一旁,杖身布满细密的裂纹,黯淡无光,与她之间那微弱的血脉联系也近乎断绝。强行引导众生愿力对抗拜月,对她的女娲本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月如……林姑娘……”李逍遥拼尽全力,将头转向另一边。

林月如面如金纸,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长鞭早已不知去向,她的右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显然已经骨折。唯有紧蹙的眉头,显示着她即便昏迷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月的情况最为糟糕。她几乎被自己的鲜血浸透,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的焦黑色,那是拜月最后那混杂着怨念的能量侵蚀所致。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若非胸口那微不可察的一丝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她体内的系统早已因为过载和宿主生命体征垂危而陷入沉寂,只有最底层的生命维持模块在勉强运转。

他们还活着,但比死亡好不了多少。

而四周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原本雄伟的祭坛已化为直径近百丈的焦黑深坑,坑底是琉璃状的凝结物,散发着高温余热。九根通天石柱连同其基座彻底消失。远处环绕的山峰崩塌了大半,巨石滚落,将原本的湖岸线砸得面目全非。洱海之水浑浊不堪,漂浮着无数死鱼和破碎的树木残骸,湖面甚至因为地脉的剧烈变动而出现数个巨大的漩涡。

更远处,原本聚集在湖边的、被拜月教主抽取愿力的百姓所在之处,此刻已是一片死寂的坟场。数千具失去生命精华的枯骨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瘫倒在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只有极少数位于边缘、未被彻底抽干的人还在发出微弱的呻吟,但也命悬一线。

南诏的天,彻底变了。浓重如墨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低低地压在整个洱海盆地上空,云层中隐隐有暗红色的电光流转,却听不到雷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悲怆与毁灭气息,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惨剧哀恸。

“咳……咳咳……”李逍遥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深坑对面,拜月教主消失的地方,那里的空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稳定的扭曲感。拜月没有杀他们,是觉得他们已经必死无疑?还是……他自身也出了问题?

想到拜月最后那灰败的脸色和眼中闪过的茫然,李逍遥心中升起一丝异样。那个仿佛掌控一切、视众生为棋子的拜月教主,似乎并非真的坚不可摧。他们以命相搏,似乎真的撼动了他某种根本的东西。

但这丝明悟,丝毫无法缓解眼前的绝境。他们四人重伤垂死,被困在这与世隔绝、满目疮痍的洱海之滨,如何求生?就算侥幸不死,南诏百姓死伤惨重,拜月教主虽暂时退去,但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他的“道”被动摇,只会让他更加危险。

必须……必须想办法……

李逍遥咬紧牙关,试图运转蜀山心法中固本培元的口诀,哪怕能凝聚起一丝真气也好。但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厥。

就在这时,他丹田深处,那自从施展出那混沌一剑后便沉寂下去的一点悸动,忽然再次微弱地跳动了一下。这一点悸动,与他怀中某个微微发烫的物体产生了共鸣。

是那块在蜀山故道得到的、来历不明的古朴玉佩!玉佩此刻正散发出一缕极其温和、醇厚的暖流,缓慢地渗透进他破碎的经脉中,所过之处,那股狂暴的毁灭性能量和侵蚀肉身的怨念竟被稍稍抚平了一丝,虽然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确确实实在起作用!

“这玉佩……”李逍遥心中一震,生出一丝希望。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眼神示意赵灵儿的方向,心中默念:“灵儿……坚持住……”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意念,或者是玉佩散发出的那丝奇异暖流的影响,赵灵儿怀中的天蛇杖,那布满裂纹的杖身上,忽然也亮起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翠绿光点。光点慢慢飘起,落在赵灵儿苍白的面颊上,融入她的皮肤。赵灵儿痛苦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极其微小的一丝。

另一边,林月如折断的手臂处,骨头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咯咯”声,似乎在某种残存的、刚猛武意的牵引下,开始进行极其缓慢的自我校正。

而昏迷的林月,她那几乎停止流动的血液中,一丝淡到极致的银色光华,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开始极其缓慢地游走,对抗着伤口处那侵蚀性的怨念能量。那是她透支服下的丹药中,某种未被完全消化的、极为罕见的保命灵粹,在她生命垂危时被本能激发。

四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与死亡进行着最艰难的拉锯。他们的恢复微不足道,却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缓慢流逝。乌云越来越厚,暗红的电光在云层深处涌动得越发频繁,却依旧无声。空气中弥漫的悲怆与压抑,几乎凝成实质。

突然——

毫无征兆地,天空那浓重如墨的乌云中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雷声,没有闪电。

只有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黑暗。

紧接着,从那黑暗的缝隙中,落下了一滴雨。

雨滴晶莹,却在半空中就化为了暗红色,如同血泪。

啪嗒。

这滴暗红色的雨,落在了焦黑深坑的边缘,落在李逍遥眼前不到三尺的地面上,溅起一小朵浑浊的泥花。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淅淅沥沥的暗红色雨水,无声地从那天空的裂痕中洒落,笼罩了整个洱海,笼罩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

雨水落在焦土上,落在湖水中,落在那些枯骨上,也落在李逍遥四人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雨水冰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与寂灭之意。

这不是普通的雨。

这是“天泣”。

是天地规则感受到巨大的悲伤与失衡,所流下的血泪。在南诏古老的传说中,唯有山河破碎、苍生泣血、至道崩殂之时,方会出现“天泣之痕”。

暗红色的雨水浸湿了李逍遥的衣衫,渗入他的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莫名的沉重感。但他却奇异地感觉到,怀中玉佩散发出的暖流,似乎在这“天泣”之雨的刺激下,活跃了一丝。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身旁的赵灵儿。

暗红的雨水落在赵灵儿脸上,与她苍白的面容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她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与暗红色的雨滴混合在一起。

林月如的眉头再次蹙紧,似乎在昏迷中也被这悲伤的雨水所侵扰。

林月伤口处那侵蚀性的怨念能量,在接触到“天泣”之雨后,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嗤嗤”声,仿佛被中和了一点点。

这场诡异的、无声的血雨,仿佛既是天地哀恸的象征,又隐隐包含着某种“清洗”与“平衡”的意味。

李逍遥躺在冰冷的血雨中,望着天空中那道深邃的裂痕,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与玉佩共鸣的暖流,以及身边同伴们极其缓慢却顽强的生命迹象。

拜月教主虽退,却留下了满目疮痍和更深的谜团。他们重伤濒死,困于绝地,天地同悲。

但,他们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移动,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努力引导着那玉佩散发出的微弱暖流,对抗着无边的痛楚与侵蚀,同时,也细细感受着这“天泣”之雨中,那难以言喻的天地之“意”。

血雨,无声地持续着,仿佛要洗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罪孽与悲伤,又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加莫测的未来,做着某种沉默的铺垫。

远处,南诏国都的方向,隐隐传来了惊慌的哭喊与混乱的喧嚣。

风暴,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