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污秽,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缠绕上星辰熔炉暗金色的炉壁。所过之处,星辰轨迹崩断,火源符文熄灭,熔炉运转的轰鸣声变得滞涩、扭曲,仿佛垂死巨兽的哀嚎。炉内那团原本璀璨的胚胎光华,急速黯淡,灵性的波动微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
殿宇震颤。头顶星空明灭,星辰光柱紊乱散射,将地面熔岩之海炸起滔天火浪。脚下阵纹明暗交替,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空气,发出刺耳尖啸。
霍巡轰出的指风被黑袍人的护罩挡下,炸开一团乌光。姚寒的冰棱、拓跋锋的刀罡,以及其他修士零零散散的攻击,落在护罩上,只激起更多涟漪,却无法瞬间破开。
晚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沉了下去。那寂灭的气息已深入熔炉核心,污然不可逆转。
黑袍首领兜帽下的灰色眼眸,映着被污秽侵蚀的熔炉,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他掌心那枚黑色晶体依旧在输出着毁灭的力量。
“混账!”霍巡须发皆张,元婴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爆发,白袍鼓荡,他双手结印,一枚缠绕着星辉锁链的四方大印虚影在他头顶凝聚,散发出镇压一切的威严——“镇星印!给本座破!”
大印虚影带着隆隆道音,悍然砸向那摇摇欲坠的黑色护罩!
也就在这一刻,一直沉默的叶凡,动了。
他没有去看霍巡,没有理会那些攻击。他的眼中,只有那尊正在死去的熔炉,只有炉内那团即将彻底熄灭的胚胎光华。
一种源自星辰道种本能的愤怒,一种对这等玷污行径的深恶痛绝,驱散了他所有的杂念。
“老妖怪!”神念如刀,劈入玉瓶。
“桀!”妖皇残魂回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暴戾,“小子,算你还有点胆色!放开心神,引那炉火与星力入体!吾以本源妖元为你暂时统御,强行拔高境界,或可一搏!但此法凶险,你的肉身、经脉、金丹,皆可能被这狂暴之力撑爆!十死无生!”
没有犹豫。
叶凡一步踏出,并非冲向黑袍人,而是冲向那能量最为狂暴、最为混乱的熔炉正下方!碎星权杖被他狠狠插入地面流淌的星火阵纹之中,杖身嗡鸣,仿佛在哀鸣,又像是在咆哮。
他放开了对自身防护的大部分掌控,敞开了丹田气海,敞开了周身经脉!
“来!”
一声低吼,带着决绝。
星辰熔炉似乎感应到了这同源道种的呼唤,又或许是那胚胎最后的求生本能。炉身剧烈一震,那些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星辉与地火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股金红交织、毁灭与生机并存的洪流,顺着碎星权杖,疯狂涌入叶凡体内!
“呃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撑裂,丹田气海仿佛要被狂暴的能量撕碎,九纹金丹在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他的皮肤变得赤红,毛孔中渗出细密的血珠,转眼又被高温蒸发,整个人笼罩在一层血雾之中。身体表面,一道道星辰光痕与地火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扭曲,仿佛随时会爆开。
妖皇残魂的黑气在他体内疯狂游走,试图约束、引导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但那力量太庞大了,如同决堤的天河,便是上古妖皇的一缕残魂,也驾驭得极为勉强。
叶凡的气息,在这痛苦的煎熬中,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疯狂攀升!金丹中期巅峰……金丹后期……一路冲破壁垒,直逼金丹境的极限!周身散发的威压,混合着星辰的浩瀚、地火的暴烈,以及一丝洪荒妖元的诡异,让不远处的霍巡都为之侧目,脸上首次露出了惊容。
“他在做什么?!”姚寒失声,看着叶凡那副凄惨却气势惊人的模样,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疯子!引火自焚!”拓跋锋啐了一口,眼神却凝重无比。
叶凡不管不顾,他借着这股强行提升的、几乎要撑爆他的力量,双臂肌肉坟起,血管虬结如同龙蛇,以插入地面的碎星权杖为支点,猛地向上—抬!
“起——!!”
一声咆哮,声震殿宇!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抬起熔炉,而是以自身为媒介,以道种为引,强行逆转了熔炉核心那片被污染区域的能量流向!
那原本飞速蔓延的灰黑色污秽,猛地一滞!如同奔腾的污水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蔓延之势被硬生生遏止!
虽然只有一瞬。
但就在这一瞬——
炉内那团原本即将彻底黯淡的胚胎光华,仿佛回光返照,又像是被叶凡这搏命之举点燃了最后的灵性,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星辉!
它不再被动等待毁灭,也不再仅仅是与污秽对抗。
它化作了一道流光,一道凝聚了星炼宗万载积淀、蕴含着一丝先天道韵的纯粹星火,挣脱了熔炉的束缚,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一颗奔赴宿命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撞向了那个正在为它搏出一线生机的人——
径直没入了叶凡的眉心!
胚胎入体,并没有带来什么舒适。相反,一股更庞大、更精纯、却更加狂暴的星辰本源之力,在体内轰然炸开!与之前熔炉灌输的力量内外交攻,将濒临崩溃的肉身,瞬间推向了毁灭的边缘!骨骼发出碎裂的哀鸣,经脉寸寸断裂,金丹之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叶凡眼前一黑,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七窍中喷出,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而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蕴含着一丝焦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古老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