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母仪天下:皇后时期的低调贤明
1. 随夫登基:从代国王后到大汉皇后
前180年,吕后病逝,太尉周勃、丞相陈平发动“诛吕之乱”,诛杀吕氏外戚集团。由于刘恒母族薄氏势力薄弱、性格温顺,且刘恒本人素有“仁孝”之名,朝臣们一致拥立刘恒为帝,即汉文帝。刘恒登基后,册封窦漪房为皇后,长子刘启为太子,长女刘嫖为馆陶长公主,次子刘武为代王(后改封梁王)。
从偏远代国到繁华长安,窦漪房并未因地位提升而骄纵。身为皇后,她始终保持节俭朴素的作风:不穿华丽服饰,不吃珍馐美味,后宫开支力求简约,为朝堂树立了“节俭爱民”的榜样。汉文帝推行“休养生息”政策,窦漪房全力支持,常以“民为邦本”劝诫文帝,反对大兴土木、苛捐杂税,成为文帝治国的“贤内助”。
2. 寻回亲人:重情重义不纵外戚
窦漪房成为皇后后,并未忘记早年失散的兄弟。她通过宫廷寻访,终于找到已沦为奴仆的弟弟窦广国(窦长君此前已病逝)。姐弟重逢后,窦漪房虽满心欢喜,却始终保持清醒:她没有为弟弟谋取高官厚禄,而是请求汉文帝为窦广国选择贤德的老师与宾客,教导他懂礼法、知进退,避免其因外戚身份骄横跋扈。
汉文帝听从窦漪房的建议,仅封窦广国为“章武侯”,让其享受俸禄却不参与朝政;对于窦氏其他族人,也仅给予适度赏赐,严禁他们干预地方事务。这种“重情重义却不纵外戚”的态度,既赢得了朝臣的尊重,也避免了西汉初期外戚专权的乱象,为“文景之治”的稳定奠定了基础。史载“窦皇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窦漪房推崇的黄老之学,与文帝“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高度契合,成为汉初的主流思想。
3. 眼疾缠身:不争宠的生存智慧
随着年龄增长,窦漪房逐渐患上眼疾,视力日渐衰退。此时汉文帝身边出现了新的宠妃——慎夫人、尹姬等,其中慎夫人深得文帝宠爱,甚至常与窦漪房平起平坐。面对宠妃的挑战,窦漪房并未像其他皇后那样争风吃醋、暗中打压,而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既不干涉文帝与宠妃的相处,也不抱怨自己的处境,始终以皇后的端庄自持面对一切。
有一次,汉文帝前往上林苑游玩,安排慎夫人与窦漪房同席而坐,郎中袁盎见状,主动将慎夫人的席位往后移了一些。慎夫人大怒,文帝也面露不悦。袁盎进谏道:“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同坐哉!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适所以祸之也。陛下独不见‘人彘’二字乎?”文帝恍然大悟,窦漪房也对袁盎的做法表示赞赏。事后,窦漪房还特意赏赐袁盎,以此表明自己“尊重礼法、不恋宠信”的态度。这种不争不抢的智慧,让她始终稳居皇后之位,即便失去文帝的专宠,也未动摇其地位。
三、权倾朝野:太后时期的政治影响
1. 辅佐景帝:坚守黄老的治国底色
前157年,汉文帝驾崩,太子刘启即位,即汉景帝,窦漪房被尊为皇太后。成为太后的窦漪房,不再局限于后宫,开始深度参与朝政,核心主张仍是“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与民休息”。
汉景帝时期,晁错提出“削藩策”,主张削弱诸侯王势力,加强中央集权。窦漪房对此明确反对,认为“汉初天下初定,当以稳定为重,削藩易引发战乱,不利于民生”。但汉景帝最终采纳了晁错的建议,导致吴楚七国之乱爆发。战乱期间,窦漪房虽反对削藩,却全力支持景帝平叛,建议景帝重用周亚夫、窦婴等名将,最终平定叛乱。叛乱结束后,窦漪房又劝诫景帝“削藩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并主张对剩余诸侯王采取“恩威并施”的策略,既巩固了中央集权,又避免了大规模杀戮,维护了朝堂稳定。
此外,窦漪房还极力维护太子刘荣的地位(刘荣为栗姬所生),反对景帝废长立幼。但由于栗姬骄横跋扈、得罪馆陶长公主刘嫖,刘嫖与王娡(汉武帝之母)联手陷害栗姬与刘荣,最终景帝废黜刘荣,立刘彻为太子。窦漪房虽不满,却并未强行干预,而是选择“顾全大局”,接受了这一结果,避免了后宫与朝堂的分裂。
2. 偏爱幼子:引发储位之争的隐患
窦漪房一生最偏爱次子刘武(梁孝王)。汉景帝即位后,窦漪房多次劝景帝“百年之后传位于梁王”,还为刘武谋取了丰厚的封地与赏赐,允许刘武在梁国建造宫殿、铸造钱币、招揽宾客,使梁国成为当时最富庶的诸侯国之一。
汉景帝曾在一次家宴上酒后戏言:“千秋万岁后传于王。”窦漪房与刘武听后大喜。但大臣袁盎等人力谏反对,认为“父传子、兄终弟及”不符合祖宗礼法,容易引发储位之争。窦漪房虽不满,却也深知袁盎所言有理,最终放弃了让刘武继位的想法。但刘武因未能如愿,竟派人刺杀了袁盎等十多位反对他的大臣,引发轩然大波。窦漪房得知后,又气又急,一度以“绝食”相逼,要求景帝赦免刘武。汉景帝最终迫于压力,仅处死了刘武的手下,未追究刘武的责任,但此后与刘武的关系逐渐疏远。前144年,刘武病逝,窦漪房悲痛欲绝,从此不再过度干预朝政,专注于修身养性。
3. 约束儒学:与汉武帝的思想博弈
前141年,汉景帝驾崩,太子刘彻即位,即汉武帝,窦漪房被尊为太皇太后。此时的汉武帝年仅16岁,雄心勃勃,一心想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改变汉初以来的黄老治国理念。但窦漪房作为黄老之学的坚定支持者,坚决反对儒学改革,成为汉武帝推行新政的最大阻力。
汉武帝即位初期,重用董仲舒、赵绾、王臧等儒生,准备设立明堂、更改历法、推行礼制,还计划剥夺窦漪房的政治权力。窦漪房得知后,大怒道:“此等儒生,专好无事生非,扰乱朝纲!”她下令逮捕赵绾、王臧,迫使二人自杀,又罢免了丞相窦婴、太尉田蚡(均为儒学支持者),将汉武帝的新政全盘推翻。此后,窦漪房明确规定:“凡为官者,必须研习黄老之学,否则不得任用。”汉武帝虽心有不甘,但因羽翼未丰,只能暂时妥协,转而沉迷狩猎、巡游,暗中积蓄力量。
这种思想上的博弈,持续了六年之久。直到前135年,窦漪房病逝,汉武帝才彻底摆脱束缚,得以推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开启了西汉的鼎盛时代。尽管窦漪房的思想主张与汉武帝相悖,但她坚守的黄老之学,在汉初百废待兴的背景下,为“文景之治”的出现提供了思想保障,也为汉武帝的盛世奠定了物质基础。
四、身后之事与历史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