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正月十三的后半晌，红星队的村口比赶大集还热闹。
土路上的车辙还沾着县城的柏油灰，板车轱辘刚碾过村口的老槐树根，就被一群举着玉米馍的孩子围了上来——领头的狗蛋举着个啃剩的馍，踮着脚往布包里瞅：“林阿姨，卖了多少钱呀？能买多少糖？”
“比你吃过的糖加起来还多！”李二哥故意逗他，把装钱的布包往高处举了举，蓝布包鼓得像揣了只肥兔子，边角还露着几张崭新的毛票。村民们也围上来，张大爷的烟袋锅子忘了点，手都在抖：“丫头，真……真卖了九百多？”
林薇笑着把布包递过去，刘婶赶紧凑过来翻账本：“大伙看——一级瓜800斤，680块；二级瓜360斤，270块，一分没少！刘经理还说，以后每周都要，价格再涨5分！”
“涨5分！”人群瞬间炸了锅。王翠花拍着大腿笑：“俺那坛子可算没白洗！等下次卖了钱，俺再腌两坛黄瓜，放把干辣椒，冬天就着窝窝吃，比肉还香！”李二哥更直接，拽着陆衍的胳膊：“走！俺们现在就去公社供销社，给俺媳妇扯块花布，让她也洋气洋气！”
陆衍笑着摆手，目光却落在林薇身上——她正帮着张大爷扶拐杖，阳光洒在她发梢，沾着点从县城带回来的麦糠，却显得格外亮。他走过去，悄悄把布包从人群里拎出来，递到林薇手里：“人多手杂，你收着稳妥。”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陆衍赶紧别开眼，假装看板车上的空筐：“筐子得晒晒，下次用着干净。”
林薇忍着笑，把布包往怀里塞了塞——钱袋的温度透过布传来，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她刚想跟陆衍说留钱买西红柿种子的事，就见会计匆匆跑过来：“林丫头，队部的算盘找着了，咱们现在就对账分红不？”
“走！对账去！”村民们簇拥着往队部走，连狗蛋都忘了要糖，跟着跑前跑后。没人注意到，公社小学的土坯房里，赵文山正坐在吱呀响的木桌前，手里攥着支漏墨的钢笔，面前摊着张皱巴巴的信纸。
桌上的信写得密密麻麻，开头就写“举报红星队林薇搞资本主义副业”，字里行间满是酸气——“其借大棚之名，高价售卖蔬菜，中饱私囊，无视集体利益”，末尾还歪歪扭扭画了个圈，冒充公章。可信纸旁边，还放着张没写完的草稿，上面划满了横线，最后一行写着“五保户每月获赠黄瓜10斤”，墨迹被蹭得发黑。
赵文山盯着信，手指都捏白了。早上他看见林薇给狗蛋递黄瓜，看见村民们围着钱袋笑，心里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教了十几年书，工资才三十多块，林薇一个冬天就赚了九百多，嫉妒像野草似的冒出来，可一想到那些冻得发红的小手接过黄瓜时的笑，又觉得这信写得亏心。
“咚咚！”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是校长路过：“赵老师，还没下班呢？红星队的黄瓜卖得火，听说要分红，你不去看看？”
赵文山手忙脚乱地把信折起来，塞进抽屉最里面，还压了本《农桑辑要》：“不了，我……我还有教案没写。”校长走后，他蹲在抽屉前，半天没起身——抽屉里的信像块烙铁，烫得他心慌，可真要拿出来撕了，又觉得咽不下那口气，最后只能重重叹口气，把钥匙往兜里一揣，假装去操场散步。
而队部里，早已热闹得像开了锅。会计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刘婶帮着数钱，林薇站在桌前，手里拿着张纸：“大伙听我说——扣除买种子、塑料膜的150块，还剩800块，32口人，每人分25块。剩下的8块，咱们买西红柿种子和肥料，等黄瓜收完，就种西红柿，大伙看行不？”
“行！咋不行！”李二哥第一个举手，手里还攥着刚分到的25块，崭新的票子在他手里搓得响，“俺听林丫头的！种西红柿，冬天也能吃番茄炒蛋！”王翠花也点头：“俺帮着育苗！俺家有旧棉絮，能当温床，保准苗长得壮！”
陆衍走到林薇身边，小声说：“8块钱够不够？不够俺再添点。”林薇摇摇头，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纸包：“刘经理送了咱们2斤西红柿种子，说适合反季种，省了不少钱。”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陆衍，声音放软了些：“明天俺们去县城买肥料，顺便……顺便给你买件东西。”
“给我买东西？”陆衍愣了一下，耳尖瞬间红了，赶紧低头看自己的旧褂子——袖口磨得发亮，还是去年秋收时穿的。他挠挠头：“不用了，俺有衣服穿，别浪费钱。”
“不浪费。”林薇笑着说，没告诉他是要去买的确良衬衫——上次去县城，她看见陆衍盯着供销社的衬衫看了两眼，眼神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正说着，林薇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主线任务“首次反季蔬菜销售”完成！团队协作度达90%，村民满意度100%！系统升级为“技术赋能型”，新增“作物适配性分析”功能——可检测土壤与种子匹配度，优化育苗方案；解锁支线任务“西红柿反季育苗”，奖励“育苗土壤配比图谱”（陈土:草木灰:腐熟羊粪=5:3:2），助力后续种植。】
林薇心里一喜，刚想跟陆衍说图谱的事，就见张大爷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丫头，这是俺攒的草木灰，晒干了的，育苗是拌在土里，能防病害。”王翠花也凑过来：“俺家的旧棉絮俺带来了，晚上就去队部缝温床！”
夕阳把队部的窗户染成了橘红色，账本上的数字透着暖意，村民们的笑声飘出院子，连门口的老槐树都像是笑弯了腰。
陆衍看着林薇忙碌的身影，手里攥着刚分到的25块钱，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不仅红星队的咸菜缸换了味，他的心，也跟着亮堂起来。而抽屉里藏着信的赵文山，还在操场上来回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