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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南诏残魂 > 第91章 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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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穹川下游,新城的地基在一锤一夯中不断延伸,初具规模的城墙轮廓已能依稀看出昔年浪穹诏都城的雄浑气度。夯土声、号子声、金铁交鸣声日夜不息,喧嚣中透着一股蓬勃而压抑的力量。皮逻阁深知,仅靠砖石土木,筑不起真正的王业之基。他需要一面更耀眼的旗帜,一个能压服内部纷争、震慑外部群狼的名分。

他的奏表,经由王知进的渠道,以最紧急的规格再次送达长安。这一次,他的措辞更加“恳切”,功绩更加“辉煌”,处境也更加“危急”。他详细描述了如何浴血奋战击退吐蕃、如何光复故土始建新城、又如何遣使逻些“宣扬天朝威德”,最后笔锋一转,痛陈“然树大招风,胡虏嫉恨日深,六诏猜疑纷起,内部亦多有龃龉,若无天朝明旨正名,恐难服众,新建之城恐为众矢之的,旦夕可覆!”

他将内部整合的难题和外部环境的凶险,巧妙地转化为向大唐朝廷求取更高名分的理由。

这封奏表送达的时机恰到好处。此前王知进连续不断的捷报和皮逻阁“主动”打击吐蕃的事迹,早已在长安朝堂引发热议。加之“吐蕃扶植蒙舍诏”的谣言也在一定程度上传到了长安,更让李隆基和朝中重臣感到西南局势复杂,亟需一个强有力的代理人稳住局面。

皮逻阁这封“居安思危”、“深明大义”的奏表,深深打动了急于掌控西南的李隆基。

紫宸殿内,天子御笔朱批,一锤定音。

“皮逻阁忠勇果毅,功在边陲,甚慰朕心。今浪穹初定,百废待兴,非名爵不足以镇抚遐荒、招徕豪杰。特晋封皮逻阁为云南王,都督姚州诸军事,赐金印紫袍,仪同三司。望卿恪守臣节,永镇南疆,勿负朕望!”

“云南王!”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西南大地之上!

不再是空头的“刺史”,不再是荣誉性的“将军”,而是实实在在的郡王爵位!更是“都督姚州诸军事”,虽然目前只是个虚衔,却意味着理论上拥有了节制姚州地区军事的权力!这是大唐开国以来,给予西南酋豪前所未有的崇高封赏!

当大唐钦使带着浩荡的仪仗、金印、紫袍、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册封诏书,穿越千山万水,抵达浪穹新城时,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王爷千岁!”

“云南王!”

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席卷了整个河谷!所有参与建城的军民,无论来自哪个部落,此刻都与有荣焉,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追随的首领,成了大唐天子亲封的郡王!这是何等的荣耀!

皮逻阁身着钦使带来的紫色蟒袍,腰挎金玉带,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跪接诏书金印。那一刻,他光芒万丈,威仪天成。

“臣,皮逻阁,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传遍四野。

隆重的册封仪式之后,是盛大的犒赏。皮逻阁毫不吝啬地将大唐赏赐的金银绢帛大肆分赏下去,尤其是重重奖赏了岩嘎、阿蛮、蒙栝、于赠等一众头领,更是宣布全军额外犒赏三日!

“云南王”这面大旗,瞬间将所有的内部矛盾、部落隔阂都暂时压了下去。在这巨大的荣耀和共同的利益面前,那些小小的摩擦显得微不足道。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从龙之功”、“开国元勋”的狂热幻想之中。凝聚力空前高涨。

皮逻阁趁热打铁,以“云南王”的名义发布第一道王令:加速筑城!新城将命名为“太和城”,取“天地之气,莫不和洽”之意,彰显和平与王化。同时,宣布大赦辖境,轻徭薄赋,招募流民,广纳贤才。

“云南王”的名号,如同最强的粘合剂和兴奋剂,让太和城的建设速度再次飙升,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才和部落前来投靠。

然而,这面突如其来的王旗,在外界引发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暴。

吐蕃邓川,论钦陵接到消息,先是愕然,随即是滔天的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

“云南王?!李隆基老儿安敢如此!!”他咆哮着,几乎将牙咬碎。皮逻阁从一个山匪头子,一跃成为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名义上更高)的大唐郡王,这简直是对他,对整个吐蕃的最大羞辱!更可怕的是,这个名分带来的号召力是难以估量的!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摇摆的部落倒向皮逻阁的怀抱!

逻些朝廷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争论。主战派痛斥大唐此举恶毒,必须给予最严厉的回击;主和派则更加认为皮逻阁羽翼已丰,只能招安,不可力敌。争吵变得更加激烈。

洱海各诏则是集体失声,陷入了极大的恐惧和焦虑之中。“云南王”!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皮逻阁不再满足于浪穹一隅,他的野心是整个云南!是整个洱海!施浪、越析、邓赕等诏主寝食难安,相互间的使者往来几乎踏破了门槛,联合自保的呼声前所未有的高涨。

就连姚州的王知进,在最初的狂喜(举荐之功跑不了)之后,也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和失控感。“郡王”…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范围。他写给皮逻阁的贺信言辞极其谦恭,甚至带上了几分谄媚,但私下里,却紧急上奏朝廷,一方面强调此乃陛下圣明,另一方面则委婉提醒需“稍加制衡”。

皮逻阁冷静地接收着来自各方的信息反馈。他享受着“云南王”带来的巨大红利,也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个王冠之下隐藏的杀机。

他知道,论钦陵绝不会善罢甘休,报复很快就会以更疯狂的形式到来。

他知道,洱海各诏的恐惧会促使他们联合,甚至可能倒向吐蕃。

他也知道,大唐的赏赐背后,必然是更深的忌惮和更严密的监视。

王旗已立,群狼环伺。

他站在初具规模的太和城王宫地基上,抚摸着那方沉甸甸的金印,目光越过喧嚣的工地,投向云雾缭绕的苍山洱海。

“岩嘎,新募的士兵操练如何?”

“回王爷!日夜不停!如今能战之兵已逾五千!”

“阿蛮,城防还要加固,尤其是面对洱海的方向。”

“蒙栝,和各部落的联络不能断,许以重利,能拉拢的尽量拉拢。”

“于赠,好好养伤,将来还有大仗要打。”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他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更加冷静和警惕。

王旗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一场以整个云南为棋盘,以大唐郡王为赌注的更大博弈,已然开局。

而他,这个新晋的云南王,将要面对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加凶险的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