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的话音落进海风里,没掀起半分浪涛,却像一道裹着归墟混沌与四海潮汐的法则烙印,狠狠砸在三方势力的心头。“即日起,四海之事,由海心定夺——不劳诸位费心。”
声音淡然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沉凝,清晰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孤岛上空,原本因各方灵压冲撞而躁动的风云骤然定格,浪涛拍击礁石的声响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仿佛被海水浸透,变得厚重凝滞。皓翎云舟的霞光暗了暗,西炎黑龙战船的煞气顿了顿,方丈山那叶扁舟周围的气流都缠上了几分凝重。
所有目光——惊愕的、凝重的、深邃的——尽数锁在礁石上那道墨蓝色身影上。小安独立崖巅,衣袂被海风拂得轻扬,冰蓝色眼眸平静地扫过三方舟船,无喜无怒,仿佛只是在陈述潮起潮落的自然之理。他没刻意释放威压,可周身与浩瀚海洋浑然一体的气息,呼吸间都与潮汐同频,这份源自本源的位格威严,比任何灵压都更令人心悸。
洞窟内,小夭透过结界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手心沁出细汗,眼底却翻涌着难掩的骄傲。她的安儿,终于不再是需要她庇护的孩童,而是能独当一面、直面大荒风浪的海心之主了。
死寂片刻,西炎黑龙楼船上,国师巫阳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隆起如山如岳的灵压,试图抗衡那无处不在的海洋意志。他面色阴沉似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钉在小安身上,声音带着金石交击的冷硬:“尊驾此言,未免将四海大事视作儿戏!四海连通大荒,关乎亿万黎民生计,水族繁衍、航道安全、资源分配,岂是一句‘由你定夺’便能轻率了结?西炎乃陆上正统,守护苍生本是天职,海域安宁亦在其列!若无章程约束,恐生祸乱,累及天下!”
话音未落,西炎舰队战鼓轰隆作响,无数符文弩炮亮起幽蓝冷光,凛冽煞气直冲云霄,搅动得刚平复的风云又起。明晃晃的刀枪如林,显然是要以势压人,逼小安让步。
几乎同时,皓翎云舟上的菱花司祭上前一步,周身月华流转,柔和却坚定地化解了部分肃杀之气。她容颜端庄,声音清越如泉:“巫阳国师稍安勿躁。海心尊驾初掌权柄,必有周全考量。皓翎与海渊源深厚,历代皆以守护海疆为己任,愿为尊驾臂助,共商善治之策,既保海域永续,也护大荒安宁。” 话里透着客气,可“共商”二字,终究还是点出了皓翎想参与海域事务的心思,软中带硬。
唯有方丈山的云逸,依旧垂钓舟头,仿佛置身事外。可那斗笠下的目光,却穿透虚空落在小安身上,藏着几分观察与警示。
面对两方的质疑与紧逼,小安神色未变。他甚至没看巫阳与菱花,目光依旧望着无尽海天,像是在倾听大海的呼吸。数息后,他才缓缓转头,先看向巫阳,语气平淡得像谈一场风:“西炎守护陆上黎民,海心自当感念。但海有海律,正如陆有陆规——凡入海者,守我规矩,自能平安顺遂;若持强凌弱,擅起刀兵,惊扰水族,破坏平衡……”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一抬。
“哗——!”
众人脚下,原本平静如镜的海面骤然翻涌,万千道暗蓝冰棱破土而出,如同蛰伏深海的上古凶兽,瞬间缠上西炎那艘最庞大的黑龙楼船,连带周围数十艘战船被一并托举而起!船体上的防御符文疯狂闪烁,却在触到冰棱的刹那便滋滋湮灭,如同冰雪遇阳。船上修士惊呼连连,灵力爆发得如同炸开的烟花,却连撼动冰棱分毫都做不到——那冰棱里裹着海心法则,根本不是寻常力量能抗衡的。
“……便是与这四海为敌。”小安淡淡补完后半句,指尖微动。
万丈波澜如潮水般退去,被托举的船舰轻轻落回海面,船身竟连一丝水渍都未沾染。可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还有那份“你若逆我,便如蝼蚁”的位格压制,却让所有西炎修士面色惨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巫阳瞳孔骤缩,脸上首次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不是力量的差距,是本质的碾压,就像凡人永远无法逆改潮汐。
小安的目光转向神色微变的菱花,语气稍缓:“皓翎的善意,海心领受。海域安宁,亦是我心之所愿。若真心相助,便守我海律,互通有无,海心自当庇佑皓翎疆土与子民。” 话虽简洁,边界却划得分明:合作可以,但主导权绝不容置喙。
最后,他看向方丈山的扁舟,微微颔首,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震慑西炎,回应皓翎,小安不再理会三方反应。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因各方灵压冲撞凝聚的乌云漩涡,还在缓缓旋转。冰蓝色眼眸中,星海轨迹悄然流转,像是在与天地法则低语。
“海域初定,当示祥和。”
他轻声开口,言出法随。指尖一缕湛蓝神光射出,直直撞进乌云深处。
霎时间,漫天乌云如潮水般褪尽,澄澈天光倾泻而下,一道七彩虹桥自海面架向天际,绚烂得晃人眼。无数散发着纯净水灵之气的光点,如同星雨般洒落,融入海水之中:珊瑚丛里枯死的枝桠抽出嫩红新芽,浑浊海水中的污垢被灵韵涤荡干净,潜藏在深海的水族生灵纷纷跃出水面,发出欢快的长鸣;就连西炎战船上紧绷的修士,都觉得灵台一松,周身戾气消散大半,连修炼多年的壁垒都有了一丝松动。
这是海心归位后的赐福,是泽被苍生的浩瀚神力,也是最无声的宣告——这片海,已换了主人。
在这神圣祥和的景象中,西炎舰队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不少修士下意识收敛了灵力,面露敬畏。巫阳脸色铁青,却再也说不出半句强硬之语——在绝对的力量与位格面前,所有权谋算计都显得可笑。菱花司祭眼中异彩连连,带领皓翎使者躬身行礼,姿态愈发恭敬。云逸微微点头,斗笠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安做完这一切,身影如水滴融入海面般淡去,下一刻已回到洞窟之内。外界的祥和依旧持续,可那笼罩四海的无上威严,却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见证者心中。
洞窟内,光华流转的结界悄然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祥和一并隔绝。小安走到榻边,冰蓝色眼眸中褪去了执掌四海的威严,只剩下对母亲的温软。
“娘,让您担心了。”
小夭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力量浩瀚却温暖,她轻轻摇头,眼中含泪却带笑:“我的安儿,真的长大了。” 她顿了顿,望向洞外那片被净化得澄澈的海域,语气里藏着几分担忧,“只是这般雷霆手段,虽能立威,却也会让那些觊觎海域的势力藏起獠牙,暗处的算计恐怕只会更多。”
小安神色平静,目光仿佛穿透岩石,望向大荒深处:“树欲静而风不止。若不亮出足够的力量,划定清晰的界限,那些窥探的目光只会越来越放肆。”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母亲的手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冷冽,“海律之下,善者得庇,恶者必惩——雷霆过后,方能换得四海真正的安宁。”
他扶着母亲躺下,为她掖好被角:“您好好休养,外面的事,有我在。”
小夭看着儿子沉稳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安儿已真正站在了天地之巅,扛起了四海的重量。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在这纷乱大荒中立足的最硬底气。
孤岛之外,虹桥渐散,海天一色,重归平静。可那场短暂却石破天惊的交锋与宣告,已随着海流与风,传遍了大荒的每一个角落。海心立威,四海皆惊。一个属于海洋的新时代,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午后,拉开了波澜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