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万里云和月。
林枫施展《千幻无极功》,化作一名面容普通、气息维持在元婴后期左右的青衫散修,一路低调前行。他并未全力飞行,那样太过招摇,而是时而御风,时而借助一些低阶妖兽代步,甚至混入了几支前往西部的商队,体验着中域西陲独特的风土人情。
越是往西,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显得狂躁与稀薄,远不如中域东部那般温润充沛。大地也逐渐从郁郁葱葱变得荒凉,裸露的红色或黑色岩石成为主调,植被稀疏,多是些耐旱的荆棘与怪树。天空也仿佛更高远,时常有裹挟着沙尘的狂风呼啸而过,带着一股苍凉蛮荒的气息。
沿途所见的修士,气质也与东部大相径庭。少了些大宗门子弟的雍容华贵,多了几分剽悍、警惕与野性。他们大多肤色较深,眼神锐利如鹰,随身携带的兵刃法器上也往往带着未干的血迹或浓厚的煞气。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事,林枫已目睹数起,无人觉得奇怪,反而视若平常。
这便是中域西陲,秩序薄弱,实力为尊。
一路行来,倒也并非全然平静。有几拨不开眼的劫匪,见他“孤身一人”,修为“不高”,便想杀人夺财,结果自然成了林枫熟悉《千幻无极功》以及磨练一些非混沌系神通的试剑石。他甚至刻意压制修为,仅以模拟出的金系剑诀对敌,将酒鬼师父传授的一门《流光分影剑》使得越发纯熟,剑光如雨,分影伤敌,倒也颇具威力,符合他此刻伪装的身份——一个有些机缘、剑法不错的散修。
这一日,林枫混在一支前往黑岩城的小型商队中,坐在一辆装载着皮货的驼兽车上,听着商队里的护卫和伙计们闲聊。
“嘿,听说了吗?前几天‘沙狼帮’和‘血刀会’为了争一座新发现的小型元晶矿,在枯骨戈壁干了一仗,死了不少人!”
“这有啥稀奇的,西边哪天不死人?不过听说沙狼帮请来了一个用毒的高手,阴了血刀会的二当家,现在血刀会正满世界悬赏那个用毒的家伙呢!”
“啧啧,还是咱们黑岩城相对安稳点,有城主府和几大商会压着,明面上的规矩还是有的。”
“安稳?拉倒吧!前几天城主府的小公子在‘醉魂楼’为了个头牌,跟金蟾帮的少帮主争风吃醋,差点把楼都给拆了!最后还不是各家长辈出面,赔钱了事。”
“嘿嘿,说到醉魂楼,新来的那个狐族舞姬可真带劲……”
听着这些充满江湖气息的谈论,林枫对黑岩城乃至整个西陲的混乱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里没有绝对的秩序,所谓的规矩,往往建立在拳头和利益之上。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巨大城市的轮廓已然在风沙中若隐若现。那城市并非建立在平原上,而是依托着数座高耸的、通体呈现暗黑色的巨岩修建而成,城墙也是用巨大的黑岩垒砌,给人一种沉重、坚固、压抑的感觉。
黑岩城,西陲门户之一,到了。
商队加快了速度,小半个时辰后,便抵达了城门口。城门高达十丈,以某种坚硬的铁木制成,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以及各种法术轰击的痕迹,诉说着这座城市并不平静的历史。城门两侧站着数十名身穿黑色制式皮甲、眼神冷漠、气息精悍的守卫,修为最低也是金丹期,为首的小队长更是达到了元婴境界。他们严格盘查着进出的人流,收取着不菲的入城税。
林枫缴纳了十块下品灵石,跟随人流进入城中。
城内景象与外界想象的荒凉截然不同,反而异常喧闹繁华。街道宽阔,以青黑石板铺就,两侧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售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从常见的丹药法器,到各种妖兽材料、矿石、毒物、奴隶,甚至一些来路不明、沾着血污的“古物”,应有尽有。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药香、血腥、汗臭、香料以及风沙的土腥味。
形形色色的修士摩肩接踵,人族、妖族、半妖、甚至还有一些体型奇异、皮肤颜色迥异的异族,彼此间大多带着警惕,但也相安无事,至少在主街上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林枫按照酒鬼师父留下的暗记,来到城南区域一家名为“磐石”的客栈。这家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门面不大,但用料扎实,透着一股沉稳。要了一间僻静的上房后,林枫便在房内静静等待。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黑岩城在夜色中展现出另一种面貌,各种赌场、妓院、地下擂台、黑市变得更加活跃时,林枫房间的窗户被无声无息地推开,酒鬼师父如同回家般溜了进来。
“师父。”林枫起身。
“嗯,看来一路还算顺利。”酒鬼师父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千幻无极功》练得不错,这模样,连老子乍一看都没认出来。”
他自顾自地坐到桌边,拿起茶壶对着嘴灌了一口,才道:“打听了一下,太阳神庭和暗夜的悬赏已经传到了西陲,不过在这鬼地方,每天都有新的悬赏,关注度没那么高。但你小子现在名气太大,‘混沌魔神’的名头太响,还是得小心,一些消息灵通的大势力或者老怪物,未必不会动心思。”
“弟子明白。”林枫沉声道。
“黑岩城鱼龙混杂,是收集情报和获取资源的好地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酒鬼师父问道。
林枫略一沉吟,道:“弟子想先在此地站稳脚跟,熟悉环境,同时打听关于‘九天息壤’和‘生命神泉’的消息。”救治母亲需要这两种神物,这是他来中域的核心目标之一。
“九天息壤……生命神泉……”酒鬼师父摸了摸下巴,“都是传说中的东西,不好找。九天息壤据说在‘葬神沙漠’最深处可能存在,但那地方是绝地,炼虚进去都九死一生。生命神泉更是缥缈,据说只有一些上古遗留的秘境或者生命禁地中才可能有一线机缘。”
他看向林枫:“这些东西急不来,需要运气和实力。当务之急,是提升你的实力。在这西陲,没有实力,寸步难行。”
“师父教训的是。”
“老子给你找了个暂时的落脚点,也方便你行事。”酒鬼师父丢给林枫一枚黑色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影狼’,西陲一个不算太大,但消息还算灵通的散修组织,成员复杂,接取各种任务,也买卖情报。你用这个身份混进去,既能赚取资源,也能融入这里,顺便收集你需要的信息。”
林枫接过铁牌,触手冰凉,神识探入,里面有一些关于“影狼”组织的基本信息和联络方式。
“你的代号就叫‘青玄’,身份是一个从东部来的、得罪了人被追杀的剑修。老子已经打点好了,明天你去城西的‘狼穴’报道就行。”酒鬼师父安排道。
“多谢师父。”林枫知道这是师父为他铺的路。
“行了,老子还有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就在这黑岩城,好好‘磨砺’吧。记住,低调,但该狠的时候,别手软。”酒鬼师父说完,身形再次淡化,如同鬼魅般消失。
房间内只剩下林枫一人。他摩挲着手中的“影狼”铁牌,目光透过窗户,望向窗外黑岩城灯火阑珊、却又暗流汹涌的夜景。
新的身份,新的起点。在这混乱的西陲之地,他这柄剑,是该好好磨一磨锋芒了。
第二天一早,林枫便按照铁牌内的信息,来到了城西一片看起来颇为破旧的建筑区。七拐八绕后,在一处不起眼的、挂着“狼皮杂货”招牌的店铺前停下。
店铺里光线昏暗,一个满脸褶子、正在打盹的老头趴在柜台上。感应到有人进来,老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林枫,尤其是在他腰间那柄用作伪装的三品灵剑上停留了一瞬。
“买什么?”老头声音沙哑。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刻着狼头的铁牌放在了柜台上。
老头拿起铁牌,指尖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似乎在验证什么。片刻后,他将铁牌丢还给林枫,指了指店铺后面:“进去,左转第三间。”
林枫收起铁牌,依言走入后堂。后堂比前面更加昏暗,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深处。他走到左转第三间房门前,推开。
房间不大,里面或坐或站,已经有五六个人。气息强弱不一,从金丹后期到化神初期都有,穿着打扮各异,但无一例外,眼神都带着审视、冷漠与警惕。看到林枫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如同群狼打量新来的同类。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似乎是这里的头儿,他上下打量着林枫,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破锣:
“新来的?代号?”
林枫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吐出两个字:
“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