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棵树还有一百丈时，黄轩停下了。
不是他想停，是实在走不动了。狗铠甲虽然帅，但真他娘的重啊！加上一身伤，他现在每走一步都像在受刑。
“歇……歇会儿……”黄轩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
沈宛赶紧从药箱里拿出水壶，周玉凤则警惕地看着四周——皇庄废墟静得吓人，只有那棵巨树在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低语。
黄轩喝了两口水，抬头看树。
近距离看，这玩意儿更瘆人了。十丈高的树干上，那些暗紫色的树皮仿佛在缓慢蠕动，漆黑色的树叶无风自动。而树冠上……那些“人脸花”正一张一合，像在呼吸。
更恐怖的是，黄轩能看见每朵花周围都缠绕着细细的能量丝线，像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有些伸向南京城方向，有些则伸向……更远的地方。
“它在‘连接’。”黄轩低声说，“连接所有被它影响的人。”
“怎么做到的？”沈宛问。
“不知道。”黄轩盯着那些丝线，“但等这些花完全开放，丝线就会固化。到时候所有被连接的人……可能就再也断不开了。”
周玉凤打了个寒颤：“那……那我们怎么办？”
黄轩没说话，他在算时间。
【同源伪装】还有两个时辰才冷却完毕。但现在距离明天午时，只剩不到六个时辰了。
等不及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黄轩挣扎着站起来，“我试试看能不能直接靠近。”
“不行！”沈宛一把拉住他——拉的是尾巴，“你现在这样子，靠近就是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黄轩回头看她，“干等着它成熟？”
沈宛咬了咬嘴唇，忽然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这个……也许有用。”
“什么？”
“我根据蘑菇世子留下的资料，尝试复制的‘能量扰乱剂’。”沈宛小声说，“还没完全成功，但……应该能暂时干扰能量场。”
黄轩眼睛一亮：“效果范围多大？”
“大概……三丈？”沈宛不太确定，“而且持续时间很短，可能只有几十息。”
几十息……
黄轩脑子飞快地转。如果能在能量场被干扰的瞬间冲进去，用腐蚀药剂泼树干……也许有用？
“试试。”他说。
——
计划很简单：沈宛扔扰乱剂，黄轩趁机冲，周玉凤在后面准备接应——如果黄轩还能活着出来的话。
三人悄悄摸到距离树五十丈的地方。这里的能量场已经开始有影响了，黄轩感到一阵阵头晕，脑海里不时冒出奇怪的念头：这树真亲切……想靠近……想摸摸它……
他狠狠咬了下舌头，用疼痛保持清醒。
“准备好了吗？”沈宛握紧瓷瓶，手在抖。
黄轩点点头，四爪微屈，做出冲刺姿态——虽然他现在这姿势更像一只准备扑食的……伤残狗。
沈宛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瓷瓶掷向巨树！
瓷瓶在空中划出弧线，在距离树干约三丈处炸开！
“砰！”
一股淡银色的雾气扩散开来。瞬间，巨树周围的暗紫色能量场剧烈波动，像水波被搅乱！树冠上的人脸花同时发出无声的尖啸——黄轩能“感觉”到那种精神层面的尖叫！
“就是现在！”
黄轩猛地冲了出去！
他跑得跌跌撞撞，铠甲哗啦作响。二十丈，十丈，五丈……进入能量场范围了！
即使被扰乱，残存的能量场依然让他头晕目眩。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回去吧……这树多好啊……为什么要伤害它……
“滚！”黄轩在心里怒吼，继续前冲！
终于，他冲到了树下。
近距离看，树干上那些蠕动的纹路更清晰了——那是无数细小的、银色的能量回路，镶嵌在暗紫色的树皮中。幽冥和萨满果然盗用了蘑菇世子的技术，还把它扭曲成了这种东西。
黄轩用嘴扯开挂在脖子上的腐蚀药剂瓶——这是沈宛特制的加强版，用皮带拴在他脖子上。
但就在他要倾倒药剂的瞬间，树干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裂缝。
是一张嘴。
一张长满细密木齿的、巨大的嘴。
“我操！”黄轩吓得往后一跳。
那张嘴张开，发出低沉、含糊的声音，说的居然是……人话？
“为……何……伤……吾……”
黄轩狗毛倒竖：“你会说话？！”
“吾……乃……第八日……认知……之根……”树干上的嘴一开一合，“汝……身上……有同源……气息……为何……与吾……为敌……”
同源气息？是说蘑菇世子的能量吗？
黄轩脑子转得飞快。这树有意识？能交流？
“你为什么要害人？”他试着问。
“害……人？”树的声音似乎带着困惑，“吾……赋予……认知……赋予……真理……何来……害人……”
“你那些丝线控制人的思想！”
“控制？”树沉默片刻，“不……是……连接……共享……让众生……得见……真实……”
真实？什么真实？
黄轩忽然想起幽冥和萨满的最终目的——颠覆大明。难道这棵树所谓的“真实”，就是洗脑让人效忠他们？
“你放屁！”黄轩骂道，“真正的真实是让人自由思考，不是被你控制！”
树又沉默了。这次沉默更久。
然后，它说：“汝……不懂……幽冥……萨满……亦不懂……他们只知……利用……不知……吾之……伟业……”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
黄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棵树可能……不完全受幽冥和萨满控制？
“你是说，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们……唤醒吾……培育吾……但……”树的声音忽然变得痛苦，“他们……扭曲吾……让吾……变成……工具……吾不愿……”
树干上那些银色纹路剧烈闪烁，人脸花也开始剧烈摇晃，发出混乱的尖啸。
黄轩看呆了。这棵树……在反抗？
“你能反抗？”他急忙问。
“能……但……需要……帮助……”树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们……在吾……核心……设下……禁制……破坏……禁制……吾可……恢复……本我……”
本我？这树本来是什么？
“你本来是什么？”黄轩问。
树没有回答。但树干上那些银色纹路忽然汇聚，在树皮表面形成一个图案。
一个……蘑菇的图案？
黄轩狗眼瞪得滚圆。
“蘑菇……世子……本源……碎片……”树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抽取……融合……造吾……吾本应……是……新生……蘑菇……但被……扭曲……”
原来如此！
幽冥和萨满不仅盗用技术，还抽取了蘑菇世子的本源能量碎片，想造出一个受他们控制的“新蘑菇”！但蘑菇世子的能量有自我意识倾向，所以这棵树才产生了独立意识，开始反抗！
“我要怎么帮你？”黄轩急问。
“核心……在树干……内部……”树说，“打破……禁制……但……小心……禁制……有……反击……”
话音未落，树干上那张嘴突然扭曲、变形，发出另一个声音——冰冷、机械，完全是幽冥的风格：
“检测到异常交流。执行清除程序。”
糟了！幽冥留的后手启动了！
树干表面忽然凸起无数木刺，朝着黄轩刺来！同时，树冠上的人脸花全部转向他，张开嘴，喷出一股股暗紫色的雾气！
黄轩狼狈地翻滚躲避，但左后腿还是被木刺划出一道血口！
“妈的！”他疼得龇牙咧嘴。
腐蚀药剂还在嘴里叼着。现在怎么办？泼树？那可能把树的意识也一起毁了。不泼？等禁制完全控制树，一切都晚了！
就在这进退两难时，沈宛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黄轩！接着！”
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
黄轩下意识接住——是个小铁球？上面还有根引线？
“点燃！扔进那张嘴里！”沈宛大喊。
点燃？怎么点？他又没打火机！
但下一秒，黄轩发现铁球上的引线已经在冒火星了——沈宛扔之前就点着了！
他顾不上多想，用尽力气将铁球扔向树干上那张正在发出幽冥声音的嘴！
“愚蠢。”嘴发出冷笑，竟然闭上了。
铁球撞在树皮上，弹了一下，掉在地上。
黄轩心里一沉。完了。
但就在这时，那铁球忽然“咔”的一声裂开，从里面喷出大量……白色粉末？
粉末沾到树皮上，树皮立刻开始“嘶嘶”作响，冒起白烟！
“这是……”黄轩愣住了。
“生石灰加碱粉！”沈宛在远处喊，“我临时配的！应该能腐蚀！”
果然，被粉末沾到的区域，树皮迅速软化、溶解，露出里面……一个发光的核心？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暗紫色与银色交织的光球，镶嵌在树干深处。光球表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幽蓝色符文——幽冥的禁制！
“就是那个！”黄轩精神一振。
但怎么破坏？他现在嘴里只有腐蚀药剂，那玩意儿泼上去，可能连核心一起毁了。
正犹豫时，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虚弱了：
“用……同源……能量……冲击……禁制……节点……”
同源能量？黄轩想起【同源伪装】。但那个技能还在冷却……
等等。
他体内不是一直有蘑菇能量浸润吗？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我试试！”黄轩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点微弱的蘑菇能量。
很难。他从来没主动操纵过这玩意儿。但生死关头，人的潜力——哦不，狗的潜力——是无穷的。
一点点，一点点，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在体内汇聚。
然后，他睁开眼，对着那颗光球，将能量“推”了出去！
“嗡——”
光球表面的幽蓝符文剧烈闪烁！一些符文开始崩解、消失！
有效！
但黄轩也感到一阵虚脱。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
光球上的符文还剩一半。
“再来……一次……”树的声音几不可闻。
黄轩咬牙，再次尝试调动能量。但这次，他感到的不只是虚脱，还有……剧痛。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特别是背上被能量束烧灼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妈的……拼了！”
他第二次推出能量！
更多的符文崩解！现在只剩三分之一了！
但黄轩也撑不住了，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冲了过来！
是周玉凤！
“玉凤！你干什么！回去！”黄轩大惊。
周玉凤没理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很普通的银簪，但簪头镶嵌着一小块乳白色的东西——蘑菇世子涅盘时脱落的残片？黄轩认出来了，这是周玉凤之前照顾蘑菇世子时偷偷留下的纪念！
“圣犬说过……蘑菇世子的能量……能净化……”周玉凤颤抖着，但眼神坚定，将簪子狠狠刺向光球！
“不！危险！”黄轩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簪子刺中光球！
瞬间，乳白色的光芒爆发！
剩下的幽蓝符文在光芒中如同冰雪消融，迅速消失！整个光球从暗紫色转变为纯净的银色！
树冠上，所有的人脸花同时发出最后一声尖啸，然后……凋谢了。
花瓣片片飘落，在月光下化为光点消散。
那些连接四方的能量丝线，也一根根断裂、消失。
巨树停止了蠕动。暗紫色的树皮开始褪色，渐渐变成……正常的深棕色？漆黑色的树叶也变成了绿色。
最后，树干上那张嘴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愈合的疤痕。
树……恢复正常了？
黄轩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这奇迹般的变化。
周玉凤跌坐在地，手里的簪子已经化为粉末。她脸色苍白，但眼睛亮亮的：“成……成功了吗？”
“好像……成了。”黄轩说。
但下一秒，异变又生！
恢复正常后的巨树，树冠忽然发出柔和的银光。光芒中，一颗颗小小的、乳白色的光点飘落，如同雪花。
这些光点落在黄轩身上，他感到伤口传来清凉舒适的感觉。落在周玉凤身上，她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
甚至落在远处的沈宛身上，她也明显精神一振。
而更多的光点，则向着南京城方向飘去。
“这是……”黄轩愣住了。
树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这次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清晰、温和，带着蘑菇世子特有的那种……学术腔？
“认知污染清除程序已启动。正向能量反馈扩散中。预计影响范围：南京全城及周边五十里。”
“蘑菇本源碎片回收进度：37%……64%……89%……100%。回收完成。”
“感谢协助。本机即将进入休眠模式，进行本源重构。”
“预计苏醒时间：未知。”
“再见，狗狗朋友。”
声音消失了。
树彻底静止，变成了一棵……看起来完全正常的、枝繁叶茂的古树。
黄轩呆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些信息。
所以……这棵树其实是个“蘑菇世子碎片回收装置”？它吸收了蘑菇世子的本源碎片，现在回收完成了，要休眠重构？
那重构之后会是什么？新的蘑菇世子？
正想着，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紧急任务“阻止第八日之树”完成】
【奖励：能量点+30，当前能量点85】
【检测到同源能量大规模反馈】
【宿主伤势恢复速度+300%】
【解锁新技能：本源共鸣（初级）】
【技能描述：可与同源能量体建立深度连接，共享感知，短暂借用能力。冷却时间长】
黄轩还没来得及高兴，又一个提示蹦出来：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幽冥能量反应正在急速接近】
【坐标：西北方向，三十里】
【身份识别：幽冥组织高层·千面】
【威胁等级：极高】
黄轩狗脸一垮。
妈的，刚打完一棵树，正主就来了？
还让不让狗歇会儿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向西北方向。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所过之处，连星光都黯淡了。
“沈宛！玉凤！”黄轩低吼，“准备跑！”
“跑？去哪儿？”沈宛跑过来扶他。
“回南京！”黄轩咬牙，“那家伙冲我们来了！不对……是冲这棵树来了！”
他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的巨树。树心那颗光球还在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千面想要这个？
绝对不行！
“走！”黄轩转身，一瘸一拐地开始跑。
两女连忙跟上。
但他们刚跑出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
黄轩回头，看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巨树前。
那人穿着幽冥的黑色长袍，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
千面。
他终于现身了。
面具转向黄轩逃跑的方向，停顿了一秒。
然后，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隔着百丈距离，清晰地传到黄轩耳中：
“跑吧，小狗。”
“游戏……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千面抬手，对着巨树一挥。
整棵树，连同树心的光球，瞬间被一股黑暗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一个大坑。
黄轩看得目瞪口呆。
这他妈是什么能力？！
而千面做完这一切，再次转向黄轩，面具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脸图案。
“下次见面，”他说，“我会带走你身上的‘钥匙’。”
“毕竟……你才是真正的‘播种者候选’，不是吗？”
说完，他的身影也融入了黑暗，消失不见。
只留下黄轩站在原地，狗脑子里嗡嗡作响。
播种者候选？
钥匙？
我？
什么跟什么啊！
“黄轩？黄轩你怎么了？”沈宛担忧地问。
黄轩回过神，看着千面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个空荡荡的大坑，最后看向南京城。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但黄轩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