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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鬼门关前自相残。

再说回到渝州东水门,此刻已悄然易主。

就在江边火起,全城注意力被吸引的那一刻,钟鹏军事先安排的内应谢梅兴率领的一千峡归降兵迅速行动,乘寅时三刻换防之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城头上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守军,控制了东门城楼和瓮城。城门被缓缓打开,仿佛为逃难者敞开了一条生路。

然而,这生路的尽头,是更深的死亡陷阱。

蜀国城内城外八万大军的夜寐惊魂。

在睡熟的情况下第一遭受火炮打击对于城内外八万蜀国将士来说那是一种超越了一切常识和经验的恐怖,源于人类灵魂对未知巨响与毁灭最原始、最深邃的恐惧。

第一阶段:混沌的撕裂——从沉睡到惊醒。

第一发试射的炮弹划过夜空,其呼啸声对于熟睡中的人来说,并非清晰可辨的警告,而更像是一场噩梦中途插入的、极不和谐的怪响。许多士兵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一种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所惊醒。

帐内,漆黑一片。士兵张三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但大脑一片空白。他首先感到的是身下大地传来的震颤,仿佛有巨兽在地底翻身。“地龙翻身?”这个念头刚闪过,帐外才传来那迟到的、撕裂布帛般的尖锐呼啸,并由远及近,瞬间放大。

然后,是爆炸。

“轰——!!!”

那不是雷声。雷声在高天之上,威严,甚至有某种神圣的距离感。而这声音,贴地而来,沉重、粗暴,带着一种纯粹的物理破坏力,狠狠砸在耳膜上,直透脏腑。整个帐篷剧烈地摇晃,尘土从篷顶簌簌落下。张三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移位了,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喘不过来。

第二阶段:感官的崩溃——地狱般的景象。

死寂?不,并没有死寂。爆炸后的瞬间,是各种声音的爆炸性涌入:

惨叫声:并非受伤后的痛苦呻吟,而是被极致恐惧扼住喉咙后,不受控制发出的、非人的尖嚎。可能来自隔壁帐篷,也可能就来自身边刚才还在打鼾的同伴。

木头断裂声:营寨栅栏或帐篷支柱被冲击波摧垮的刺耳声响。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炮弹引燃了某处,火势蔓延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无意义的哭喊:“娘啊!”“天罚!是天罚!”

张三连滚带爬地冲出帐篷,眼前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黑夜不再是熟悉的黑夜,而被诡异的火光映照得如同黄昏。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坑洞还在冒着黑烟,旁边的帐篷已化为焦黑的碎片,隐约可见扭曲的、不成形的人体上的组织散落四周——那可能是他熟悉的同袍的身体上的碎块。

空气不再是熟悉的空气,弥漫着刺鼻的、从未闻过的硫磺硝石味,混合着木材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肉被烧灼的臭味。

第三阶段:认知的瓦解——对未知力量的极致恐惧。

“这是什么?妖法?天谴?”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遍了全身。他们受过操练,不怕刀剑,不惧弓弩,甚至面对骑兵冲锋也能结阵硬抗。那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威胁。但此刻的攻击,来自看不见的远方,来自漆黑的夜空。他们不知道下一击会落在何处,不知道如何防御,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用的何种武器。

对声音的恐惧:每一次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都像是死神随机点名的声音。每个人都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感觉自己就是目标,心脏骤停,肌肉僵硬,无法呼吸。

对震动的恐惧:炮弹落地爆炸时,大地的震颤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人站立不稳,更带来一种“立足之地即将崩塌”的原始恐慌。

对火光和破片的恐惧:爆炸瞬间的火光,能照亮周围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惨白的脸。飞溅的弹片、碎石、木刺,如同无形的镰刀,随时可能剥夺生命。

第四阶段:行为的失控——理性的彻底蒸发。

在这种超越理解的恐怖面前,军纪、荣誉、职责,全部化为乌有。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瘫痪:有人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目光呆滞,嘴里只会无意识地重复某个词语或名字,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这是精神层面的瞬间死亡。

盲动:更多的人像没头的苍蝇,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喊,在营地里疯狂奔跑,却不知要跑向何方。他们互相冲撞、践踏,只为了远离那持续不断的、来自地狱的轰鸣。任何阻挡去路的东西——哪怕是长官、是同袍——都会被本能地推开、甚至攻击。

寻求渺茫的庇护:有人拼命往帐篷底下钻,有人跳进临时的壕沟,仿佛薄薄的土层能挡住那开山裂石的力量。一切行为只指向一个目标:逃离这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毁灭之源。

对于武信军节度使潘璧坚、嘉王王宗寿这样的高级将领,恐惧之外,更添一层彻骨的寒意和无力感。

他或许能保持表面镇定,但内心同样被这超越认知的打击方式所震撼。他赖以维系军队的指挥体系,在这无差别的、覆盖性的轰击下,瞬间失效。他看不到敌人,他的命令无法传达,他的军队正在他眼前自我毁灭。这是一种对自身权力和认知基石的猛烈动摇,一种面对未知战争形态的巨大茫然和恐惧。

总之,第一次在睡梦中遭遇炮火,不仅仅是惊醒,而是整个熟悉的世界——包括夜晚的宁静、军营的安全感、对战争方式的认知——在瞬间被彻底撕碎、焚毁。留下的,只有最原始、最赤裸的,对不可知力量的战栗,以及对毁灭的深深绝望。这种恐慌,足以在幸存者的灵魂上,刻下永不褪色的烙印。

寅时(03:00-05:00)末刻(04:45)。

首先涌到东门的是从江边大营溃退下来的三万余禁军残兵。他们丢盔弃甲,许多人身上带着烟火灼烧的痕迹,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看到洞开的城门,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或许城内更安全——城内有城墙包围,敌军江面上的炮火被阻隔住。

紧接着,从城内溃退下来的守军和部分官吏两万余也涌到了东门,看到洞开的城门,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他们认为城内四处起火,与其在城内被城墙围着烧,不如跑出城更安全!

两股庞大的溃兵洪流,在黑暗、混乱、恐慌和东门外相对开阔的地带,轰然相撞!

“让开!让我们先出去!”城内的渝州守军以为这些江边来的溃兵是阻挡。

“后面的火和炮要追上来了!快闪开!”江边的禁军则拼命想远离身后的炼狱。

语言不合(可能来自不同建制),指挥失灵,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猜疑和攻击性。不知是谁先动了手,也许是推搡中的失手,也许是黑暗中误判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是奸细!”

“他们要堵死我们的路!”

分别混在在两边队伍的钟鹏举的细作几乎同时朝对方放箭。

“噗!”

“噗!”

“噗!”

“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