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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天问:大秦末路 > 第78章 竹简上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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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十七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指尖捏着毛笔,墨汁已蘸满笔尖,却迟迟未落下。空白的竹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如同吕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刻审视着他的抉择。他清楚,吕后要的绝非简单的忏悔或旧事重提,而是 “有用” 的信息 —— 能成为她打击政敌、巩固权力的武器,或是填补她情报空白的隐秘。若交出的信息毫无价值,便是对她权威的漠视;若交出的信息过于敏感,又会暴露自己知晓太多,反而加速死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笔尖终于落在竹简上。开篇先从项羽集团后期的内部矛盾写起 —— 这是天下人尽知的旧事,既不会暴露秘密,又能显得 “坦诚”。他写道:“项王后期,多疑之心日重,对汉王刘邦之戒备,常被范增力劝,然项王多有犹豫。如鸿沟对峙时,范增曾建议趁汉王兵弱粮尽,一举歼灭,项王却因念及旧情(实则为轻信刘邦求和之语),错失良机。” 他刻意将项羽的决策失误归咎于 “多疑” 与 “犹豫”,既符合历史背景,又不会触及吕后的忌讳,更不会牵连任何在世之人。

接着,他笔锋转向项氏内部的人事纠纷,记录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项氏宗族中,项庄与项伯曾因军中调度产生分歧,项庄主张强攻汉军,项伯则倾向稳妥,二人争执数次,项王多居中调和。此类内部意见不合,亦为楚军后期战力受损之因。” 这些内容看似详实,实则皆是楚营中公开的矛盾,既填充了竹简篇幅,又显得他 “知无不言”,却毫无实际威胁。

写到韩信时,嫪十七的笔尖顿了顿,心中愈发谨慎。他深知韩信之死是吕后当前最敏感的话题,必须既迎合她 “诛韩正当性” 的需求,又避免牵扯过多。他缓缓写道:“韩信早年在楚营,仅为郎中,多次向项王献策,如建议加强彭城防务、分化汉军诸侯等,然项王未予采纳,韩信遂生去意。后闻汉王善用人才,乃弃楚归汉。其在楚营时,曾对身边人言‘项王虽勇,却不识贤才’,可见其早有二心。” 这段记载半真半假 —— 韩信在楚营不得志是事实,对项羽有过微词亦非虚言,但他刻意隐去了韩信归汉后的功绩与刘邦对韩信的猜忌,只聚焦于其 “弃楚” 的动机,既满足了吕后对韩信 “早有反心” 的定性,又未触及刘邦与韩信的核心矛盾,避免引发新的猜忌。

提及项伯时,嫪十七更是小心翼翼。他只写了鸿门宴前夜见张良这一公开事件:“鸿门宴前,项伯因与张良有旧,夜入汉营劝张良离去,张良却引其见汉王。项伯为汉王说情,称其‘无反心’,项王遂信之,乃设鸿门宴,意图试探而非诛杀。” 他绝口不提项伯后来找自己密会之事,更不敢提及项伯所说的关于吕后的话语,只将笔墨停留在众人皆知的情节上,既撇清了自己与项伯 “近期勾结” 的嫌疑,又不会因隐瞒关键信息而激怒吕后。

写完这些 “安全” 的内容,嫪十七心中仍不安 —— 这些旧事对吕后而言,或许价值甚微,难以满足她的需求。他抬头望了一眼珠帘后的阴影,忽然想起整理秦代旧档时见过的零星记载,心中有了主意。他笔锋一转,写道:“臣在整理秦时典籍时,发现数卷残缺竹简,记载有‘巫蛊厌胜’之术,提及以桐木刻人、书写生辰八字,辅以咒语,可诅咒他人。此类记载多有残缺,臣尚未完全解读,不知其具体用法与流传范围。”

他深知吕后对 “巫蛊” 这类神秘之事既忌惮又好奇 —— 深宫之中,权力斗争常伴随隐秘手段,吕后既担心他人用此术加害自己与太子,又可能想借此术对付政敌。提及此事,既能勾起吕后的兴趣,为自己争取 “利用价值”,又能将话题从敏感的权力斗争转移到古籍研究上,暂缓杀心。

写完最后一字,嫪十七将竹简仔细卷起,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向宦官。宦官接过竹简,转身送入珠帘之后。殿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帘后传来的、吕后翻阅竹简的细微声响。嫪十七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不知道吕后会如何评判这些内容,是满意,是愤怒,还是怀疑?

良久,帘后终于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倒还算识趣,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可惜,写的尽是些陈年旧事,于本宫而言,皆是无用之物。”

嫪十七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地砖。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 “坦诚” 并未完全满足吕后的需求,危险仍未解除。

“不过…” 吕后的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你提及的‘巫蛊’之事,倒还有点意思。秦代旧档中竟有此类记载,本宫此前未曾听闻。”

嫪十七心中一动,连忙抬起头,却不敢直视珠帘,只高声应道:“臣也是偶然发现,因竹简残缺,尚未完全解读。若陛下与皇后需要,臣愿全力钻研,务必理清其中细节。”

“既如此,你便回去好好‘钻研’。” 吕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太史署的典籍,你可随意查阅。若有任何发现,即刻来报本宫。若能为朝廷清除此类隐患,或可赎你前罪。但你记住 —— 若敢欺瞒本宫,编造虚假信息,后果你清楚。”

“臣不敢!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后所托!” 嫪十七连忙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滚吧。” 吕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随后对殿外的宦官下令,“看好他,不许他与任何可疑之人接触,每日上报他的动向。”

宦官应声上前,示意嫪十七起身。嫪十七如同获得大赦,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因长时间跪地而麻木,几乎无法站立。他被宦官搀扶着,一步步走出侧殿,直到殿门在身后关闭,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中捞出。

走出长乐宫,阳光刺眼,嫪十七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知道,自己暂时捡回了一条命,但并未脱离危险。吕后将他扔回太史署的故纸堆,看似给了他 “赎罪” 的机会,实则是一种更隐蔽的圈养与试探 —— 那 “巫蛊” 之事,如同一根无形的线,一头攥在吕后手中,另一头系在他的性命上。他若能交出 “有用” 的研究成果,或许能苟活一时;若交不出,或让吕后察觉到欺骗,等待他的,仍将是死亡。而在这深宫与朝堂的权力旋涡中,他不过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命运从未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