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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蝶事件之后,小院内的气氛愈发微妙。迟昭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勇气与灵感,侍奉得愈发尽心,那点子小心思也运用得更加娴熟自然。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饮食起居上的体贴,开始更细致地观察凌暮的一切。
他发现凌暮虽不喜言语,但对整洁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于是,迟昭便将小院打扫得一尘不染,连那株老梅树的叶片都每日擦拭得青翠欲滴。凌暮翻阅过的书卷,他总会小心翼翼地整理归位,甚至会用干净的软布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发现凌暮偶尔在长时间静坐后,会不易察觉地活动一下肩颈。于是,他寻了个机会,状似无意地提起:“弟子在家时,曾跟宫中老嬷嬷学过一些松筋活络的手法,虽粗浅,或可解些疲乏。师父若是不嫌……”
彼时凌暮正阖目养神,闻言眼睫微动,并未睁眼,只从喉间逸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音。
迟昭心中雀跃,立刻净了手,走到凌暮身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混沌魔元运转至双手,使其变得温热而充满生机,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轻轻搭上凌暮的肩颈。
触碰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震。
凌暮的肩膀比他想象中更要挺拔,肌理分明,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如同蛰伏星海般的力量。而迟昭指尖那带着独特温养气息的热度,也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迟昭摒住呼吸,力道不轻不重,循着记忆中那粗浅的手法,认真地按压、揉捏。他的动作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与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混沌魔元那包容温润的特性,随着他的动作,丝丝缕缕地渗入,驱散着肌肉深处不易察觉的凝滞。
凌暮起初身体有些微的僵硬,但很快,在那恰到好处的力道与温养魔元的双重作用下,那丝僵硬缓缓化开。他依旧阖着眼,眉宇间那常年凝结的冰霜,似乎也在这无声的服侍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指尖与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一种超越言语的亲昵与信赖,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缓缓流淌、发酵。
迟昭的心跳得很快,不仅仅是因这亲密的接触,更是因凌暮这全然的、不设防的接纳。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肌理逐渐放松,甚至能隐约听到一声极轻极缓的、近乎叹息的吐息。
这无声的鼓励,让他胆量更增。
按完肩颈,他的手指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敢继续向下,而是轻轻梳理了一下凌暮披散在背的墨发。那发丝冰凉顺滑,如同上好的绸缎,缠绕在指尖,带来一种异样的悸动。
“好了。”凌暮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
迟昭立刻收回手,垂首退开一步,耳根染上一片绯色。“弟子僭越了。”
凌暮缓缓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他看了迟昭一眼,那目光复杂,包含了太多迟昭一时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但唯独没有责怪。
“尚可。”他依旧是这两个字,却仿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具重量。
自此,为凌暮松缓筋骨,也成了迟昭每日“功课”的一部分。两人的关系,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充满生活气息的靠近中,愈发胶着难分。迟昭如同最耐心的织网者,用温柔与心计,将无形的丝线,一层层缠绕在那颗冰封的星辰之上。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会被打破。是夜,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电闪雷鸣间,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迟昭睡在外间矮榻上,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雨惊醒。他本就浅眠,此刻更是毫无睡意。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看向里间那紧闭的门扉。不知师父是否安睡?这般雷雨天气,他旧伤可会受到影响?
正思忖间,他忽然听到里间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闷哼。
迟昭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掀被起身,快步走到里间门前,低声唤道:“师父?您没事吧?”
里面没有回应,但那种极力压抑的、仿佛承受着某种痛苦的气息,却透过门缝隐隐传来。
迟昭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礼数,轻轻推开了门。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室内。只见凌暮并未躺在榻上,而是蜷缩在榻边,一手死死按着心口,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墨发披散,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背,却显露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师父!”迟昭惊呼一声,立刻冲了过去。
靠近了才感受到,凌暮周身气息紊乱不堪,那浩瀚的星辰之力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尤其是心脉处,一股阴寒寂灭的气息正与星辰之力激烈冲突,正是那“星陨之伤”发作了!而这突如其来的天地雷暴之气,似乎引动了他体内旧伤的隐患!
凌暮似乎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牙关紧咬,唇色苍白如纸,身体冷得如同冰块。
迟昭的心瞬间揪痛起来,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千百倍。他来不及多想,立刻上前,试图将凌暮扶回榻上。
触手一片冰寒!那寒意刺骨,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师父,醒醒!凝神静气!”迟昭在他耳边急唤,同时毫不犹豫地运转起全身的混沌魔元,将那温润包容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渡入凌暮体内。
他的魔元如同暖流,涌入那冰寒混乱的力场之中,试图安抚那暴动的星辰之力,驱散那阴寒的寂灭气息。但这股反噬之力极其强悍,迟昭的魔元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虽能带来一丝暖意,却瞬间被更大的寒潮所淹没。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压制不住!
迟昭看着凌暮痛苦的神色,心急如焚。他忽然想起之前为凌暮疏导气息时,两人力量那奇异的共鸣与交融。
一个念头闪过——更深的接触,或许能带来更强的效果!
他不再犹豫,咬咬牙,脱去外衣,掀开凌暮冰冷的被子,自己也躺了进去,然后伸出双臂,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那不断颤抖的、冰寒的身体!
肌肤相贴的瞬间,迟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凌暮的身体太冷了,像一块万年寒玉。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自身的体温与那温热的混沌魔元,毫无隔阂地、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他将脸颊贴在凌暮冰冷汗湿的后颈上,低声呢喃,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师父,别怕,弟子在……弟子在这里……”
他的魔元不再仅仅是渡入,而是尝试着与凌暮体内那混乱的星辰之力更深层次地交融、引导。或许是这毫无保留的拥抱与温暖起了作用,或许是混沌魔元那独特的包容性终于找到了切入点,凌暮体内那狂暴的星辰之力,竟真的开始逐渐平复下来,那阴寒的寂灭气息也被一点点逼退。
凌暮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颤抖也停止了,只是依旧冰冷。
迟昭不敢松懈,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持续不断地输送着魔元与温暖。窗外的雷雨依旧肆虐,但屋内,两人相拥的身影,却构成了一幅抵御风雨与伤痛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凌暮的体温终于开始回升,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他似乎彻底摆脱了痛苦,沉沉睡去。
迟昭感受着他逐渐回暖的体温,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极度的疲惫与心神消耗席卷而来,但他却舍不得松开怀抱。
怀中的人,是他觊觎的星辰,是他想要占有的所有物,更是他……心甘情愿用一切去温暖的存在。
他轻轻收拢手臂,将脸埋在那带着冷香的发丝间,也闭上了眼睛。
夜雨未歇,暖玉生烟。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与伤痛,阴差阳错地,打破了最后那层无形的隔阂。心网,在危机与守护中,终于彻底收紧,将两颗星辰,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