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皇陵的寒气，似乎还萦绕在楚天的骨髓里。
他站在新建的雪国祭坛前，看着下方熙攘的人群。孩子们在冰棱花田间追逐，妇女们在交换着新织的兽皮，男人们则自发地加固着营地的防御。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一种在毁灭的灰烬中顽强生长出的、令人动容的韧性。
木老头的残魂被月天姬以月神祝福封存在一块温润的玉石中，不再疯癫，只是终日抱着那块玉石，对着阳光傻笑。营地里的人们说，那是老木匠在守护着他最后的、关于雪国的记忆。
楚天的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冰魄之心与焚心剑的融合，看似是场大胜，实则像一把双刃剑。他能感觉到，焚心剑的意志变得比以往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与他自身的联系也愈发紧密。有时，他会从剑中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源自远古洪荒的孤寂与杀伐之意。
“它在成长。”雪无情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的剑，不再是你的剑。它有了自己的魂。”
楚天握紧焚心剑，梅魂纹路在掌心烙下滚烫的印记。他明白，这是代价。为了驾驭这份力量，他必须变得更强。
月天姬走到他身边，银甲在雪国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她递过来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玉片。
“这是从木老头的贴身衣物里找到的。”她道，“在皇陵时，它就掉在了地上，我们谁也没在意。”
楚天接过玉片。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古老的符号——那是轮回镜的碎片标记！
“他……他一直在找这个？”楚天心中掀起巨浪。
“不止他。”月天姬的眼神锐利如刀，“木老头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信使。真正知道轮回镜秘密的，另有其人。而且，他们也在寻找这些碎片。”
线索，从未断过。玄黄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即便在他死后，依然以另一种方式，将所有人都拖入这张巨大的棋局。
“该走了。”楚天将玉片收好，望向南方，“去遗忘之都。”
一、死寂之城
遗忘之都，曾是九荒大陆的贸易重镇，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巨大的石质建筑歪斜地倒在焦土之上，风化的石像缺了半边脑袋，街道上积满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连风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死寂得令人心慌。
“好重的怨气。”雪无情的声音从剑中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这里的人，不是死了，是被什么东西……抹去了。”
月天姬的月刃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不是幽冥教的邪力，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诅咒。能将生灵的存在本身，从世间抹除。”
楚天一马当先，焚心剑斜背身后。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破碎的、不甘的灵魂残片，像一群找不到家的孤魂，在无声地哀嚎。
三人小心翼翼地深入城市。越往里走，那股诅咒的力量就越强。月天姬的月神之力能勉强驱散一小片区域的死气，但很快，新的黑暗又会填补上来。
“看那里！”月天姬突然指向不远处一座倾颓的神庙。
神庙的穹顶已经坍塌，但正前方，一座残破的石碑上，刻着一行他们无比熟悉的文字——轮回镜守护者之墓。
“是轮回镜的守墓人！”雪无情失声，“他们……也在这里！”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轮回镜的碎片，与守墓人，这两者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片被诅咒的死城？
神庙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中央的祭坛上，供奉着七枚残缺的玉璧，它们环绕着一枚空置的凹槽，组成了一个玄奥的阵法。
“是轮回镜的阵图！”月天姬惊呼，“这七枚玉璧，就是轮回镜的碎片！还差一枚，就能……”
她的话戛然而止。
祭坛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七道模糊的身影从玉璧中缓缓走出。他们穿着古老的战甲，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面容模糊不清，但身上散发出的，却是纯粹的、由法则构成的杀意。
“擅闯者，死。”七人发出机械而整齐的声音，声音不辨男女，如同金石摩擦。
“是守墓人的残魂，被法则禁锢于此！”雪无情的声音带着震惊，“他们……被命令守护这些碎片，直至永恒！”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同时动了。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长矛化作七道灰色的流光，从七个刁钻的角度刺向楚天三人！
二、法则囚笼
月天姬反应最快。她身形一旋，月刃化作一面巨大的银色光盾，精准地挡住了正面三道攻击！
“铛！铛！铛！”
金石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月刃上传来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法则层面的斩击！
另一边，雪无情操控焚心剑，剑身爆发出璀璨的青金火焰。她没有硬碰，而是以灵巧的身法带着楚天后退，同时挥剑斩向侧面袭来的两道身影。
焚心火与灰色矛影相撞，没有爆炸，反而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悄无声息地湮灭了。但雪无情脸色一白，焚心剑的剑身竟被那股法则之力灼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好强的法则禁锢！”雪无情咬牙，“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座城市的诅咒！”
楚天没有攻击，他在观察。这七名守墓人虽然强大，但行动模式极其固定，像是在执行一段早已写好的程序。他们的攻击虽然致命，却毫无变通。
“他们在守护那个凹槽！”楚天指向祭坛中央的空位，“碎片不在他们身上，阵图才是关键！”
“我试试！”月天姬银铃急摇，一道道月华从她指尖射出，不是攻击，而是尝试解析阵图的法则结构。
然而，月华触碰到阵图的瞬间，便被那股灰色的法则之力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行！”月天姬皱眉，“这不是普通的阵法，这是用‘存在’本身编织的牢笼。任何外力都会被它同化、消磨。”
战斗陷入了僵局。三人虽然能勉强抵挡，却无法突破守墓人的防线，更别提靠近祭坛中央的凹槽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消耗越大。
就在这时，楚天动了。他没有去攻击守墓人，也没有去破阵，而是将焚心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出一个奇特的法印。
“破界血脉，万法不侵！”
他主动引动那股盘踞在焚心剑中、源自洪荒的古老意志。刹那间，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吞噬之力，从楚天身上爆发开来！
这不是净化，也不是湮灭，而是“不存在”！
守墓人刺来的长矛，在距离楚天三尺之处，其蕴含的法则之力竟然开始瓦解、消散，仿佛遇到了天敌！
“这是……”月天姬和雪无情同时惊呼。
“他的血脉能克制这种法则存在！”雪无情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有了这个发现，战局瞬间逆转！
楚天顶着压力，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周身的“不存在”领域就扩大一分。守墓人的攻击越来越弱，行动也越来越迟缓。
“拦住他！”七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嘶吼，但他们越是挣扎，被吞噬的法则之力就越多，身形也越发透明。
楚天走到祭坛前，无视了最后一名守墓人虚幻的阻拦，伸手按向了那个空置的凹槽。
嗡——！
凹槽与他的手掌完美契合。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轮回镜的完整记忆。它看到了宇宙的诞生，见证了神魔的陨落，也记录下了一个可怕的真相——九荒大陆每隔万年，就会有一次“归零”，一切存在都会被抹除，从头再来。而轮回镜，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而诞生的守护之物。
但现在，镜碎了。归零之日，或许提前了。
三、最终抉择
信息流的冲击让楚天头痛欲裂，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明白了。这七名守墓人，以及这座遗忘之都，都是某个上古大能布下的后手。他们并非在守护碎片，而是在“饲养”碎片。利用这座城市的诅咒，将轮回镜的碎片净化、提纯，以待有缘人取走，重铸镜身，阻止归零。
而玄黄，很可能也是知晓了这个秘密，才妄图集齐碎片，成为新的“天”。
就在楚天准备取出碎片时，异变再生！
整座神庙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的法阵从地底升起！阵法中央，一个模糊的、仿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影子正在凝聚。
“外来者……窃取……天机……抹杀……”
一个无法分辨性别的、充满恶意的意志，从阵法中传来。它似乎是被轮回镜碎片的异动惊醒的，要将一切破坏者连同这片死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不好！是城市的意志本身！”月天姬脸色煞白，“它在催动最后的诅咒！”
恐怖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楚天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碾碎。雪无情和月天姬同时出手，月刃与焚心剑交织出一道防御网，却在那股意志面前摇摇欲坠。
楚天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硬拼是死路一条。
他松开手，不再是取走碎片，而是将自己的手掌，连同那枚轮回镜碎片，一同按回了凹槽！
“以我之名，暂代守护！”
轰——！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浩瀚的力量从凹槽中爆发！那是轮回镜的本源之力！楚天以自身为引，暂时成为了阵法的掌控者！
他反手一挥，七枚碎片化作七道流光，没入他体内的破界血脉！
与此同时，他催动焚心剑，将所有的力量，连同那股城市意志的诅咒，尽数斩向从地底升起的恶意法阵！
“给我……散！”
青金火焰、净化之光、破界吞噬、轮回本源……所有力量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剑光，将整个神庙连同那股恶意意志，彻底抹除！
神庙崩塌，遗忘之都，连同它的诅咒，都化作了历史尘埃。
楚天半跪在地，七枚轮回镜碎片在他体内流转，带来无尽的信息与力量。他成功了。他不仅带走了碎片，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净化了这片被诅咒之地。
月天姬和雪无情冲到他身边，扶起他。
“你……你做了什么？”月天姬的声音带着敬畏。
“我成为了它的一部分，又斩断了它。”楚天疲惫地笑了笑，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走吧。我们去找齐剩下的碎片。归零之日，不会太远了。”
三人站在死城的废墟上，望着天边。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们的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