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思精神力透支，虚弱地被莫言扶回房间休息。
但她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镜魇”的源头被锁定在西北旧城区，这让他们有了明确的行动目标。
舒言立刻调出旧城区的地图，结合陈思思感知到的大致方位和能量强度，迅速筛选出几个可疑地点。
最终，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名为“红光”的旧纺织厂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这座工厂占地面积颇大，内部结构复杂，废弃后一直无人接手，传闻早年曾发生过火灾和人员伤亡，是城里出了名的“不干净”的地方之一。
其位置、历史背景，都符合作为邪术源头的条件。
“红光纺织厂……就是这里了。”
舒言在地图上圈定了位置，语气肯定。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高泰明果断决定。
对方正在持续散布镜魇，每拖延一分钟，就可能有多一个无辜者受害。
考虑到陈思思需要时间恢复，而此次行动需要直捣黄龙，面临的风险可能比湿地公园更大，最终决定由高泰明、建鹏、蓝孔雀和封银沙四人前往探查，舒言、文茜留守，星尘依旧由舒言看顾。
莫言则留在小院，一方面确保陈思思恢复过程中的安全，另一方面也作为最后的策应。
夜幕降临，黑暗如同浓墨般浸染了城市。
高泰明四人装备整齐，驱车前往旧城区。
越靠近红光纺织厂，周围的环境就越发破败荒凉，路灯昏暗，行人绝迹，只有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窸窣声。
废弃的工厂大门锈迹斑斑，被一把巨大的铁锁锁住，但这难不倒他们。
建鹏拿出液压剪，轻易地剪断了锁链。
推开沉重的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土和霉味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工厂内部一片漆黑，手电光柱扫过，照亮的是空旷的厂房、停止运转布满蛛网的机器、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废料和垃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和压抑。
“能量反应很强，就在里面。”
蓝孔雀手中的罗盘指针死死指向工厂深处，微微颤抖着。
四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深入。
厂房内部空间极大，手电光难以照亮全部，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
脚下不时踩到杂物，发出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
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建鹏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屏息凝神，果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有人低泣又像是风吹过破洞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厂房更深处传来。
“是镜魇的影响吗？”高泰明皱眉。
“不像……”
蓝孔雀感受了一下，“这哭声……带着很强的怨念，但和镜魇那种纯粹的精神侵蚀不太一样。”
他们循着哭声继续前进，穿过几个巨大的车间，来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似乎是以前办公区域的地方。
哭声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
在一间门牌模糊、挂着半扇破门的办公室外，哭声达到了最大。
高泰明示意众人戒备，然后猛地推开了那扇破门！
手电光瞬间照亮了办公室内部。
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办公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镜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有破碎的梳妆镜，有汽车后视镜，甚至还有碎裂的手机屏幕！这些镜子如同鳞片般覆盖了几乎每一寸墙壁，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无数个他们四人惊愕的面孔，光影交错，显得无比诡异。
而在办公室的中央，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穿着老旧工装、身形佝偻的身影。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泣声，正是从这个身影发出的。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那低泣声戛然而止。
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毫无血色的女人的脸，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眼角挂着两行血泪。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面边缘破损、镜面却异常光洁的椭圆形镜子。
当她的脸转过来，与众人对视的瞬间，办公室内所有的镜子，仿佛同时活了过来！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每一个镜子里，都映照出这个女工哭泣的脸庞，成百上千张相同的、流着血泪的面孔，在同一时间，用同样空洞的眼神，“看”向了门口的四人！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精神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是‘镜怨’！”蓝孔雀惊呼，“不是简单的镜魇，是依附在特定镜子上、凝聚了极强怨念的厉鬼！她把这些镜子都变成了她的‘领域’！”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个抱着镜子的女工厉鬼，猛地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嚎哭！与此同时，墙壁上所有镜子里的影像，也同时张开了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强烈怨念和精神冲击的黑色波纹，以女工厉鬼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杂物纷飞！
“防御！”高泰明大吼一声，手腕上饰品光芒大放，全力撑起光壁！建鹏和蓝孔雀也立刻将力量注入光壁之中！
轰！
黑色波纹狠狠撞在光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光壁剧烈摇晃，明灭不定，高泰明三人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这镜怨的力量，远超他们的预估！
封银沙在黑色波纹袭来的瞬间，身影已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办公室的侧方，手中短剑带着凌厉的银灰色剑罡，直刺那女工厉鬼的本体！擒贼先擒王！
然而，就在剑罡即将触及女工厉鬼的刹那，她怀中那面椭圆形镜子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封银沙那无往不利的剑罡，在接触到幽光的瞬间，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被镜面毫无征兆地……“吸”了进去！
不仅如此，那镜面幽光一闪，一道与封银沙的剑罡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变为漆黑的“影子剑罡”，竟然从镜子里反射而出，以更快的速度，反刺向封银沙本人！
封银沙瞳孔微缩，身形急退，同时短剑横挡！
铛！
影子剑罡与真正的短剑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封银沙被震得后退两步，持剑的手微微发麻，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镜子，竟然能吸收并反射攻击！
“没用的……”女工厉鬼发出沙哑扭曲的声音，血泪不断滑落，“在这镜之领域里，所有的攻击……都会成为伤害你们自己的利器……所有的恐惧……都将被放大……成为我的力量……”
随着她的话语，墙壁上的镜子里，开始映照出众人内心深处恐惧的画面——高泰明看到了家族企业破产、亲人离散；建鹏看到了自己在比赛中惨败、受人嘲笑；蓝孔雀看到了自己绘制的符箓全部失效、同伴惨死……就连封银沙，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眼前的镜子里，似乎映出了一片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负面情绪如同毒草般在四人心底滋生，他们的力量开始变得不稳，光壁摇摇欲坠，动作也出现了迟滞。
而女工厉鬼的气息，却在不断地增强！
“守住心神！别被镜子里的幻象影响！”蓝孔雀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恐惧，大声提醒，同时试图绘制静心符，但手指却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颤抖，符纸上的灵光闪烁不定。
情况急转直下！这个镜怨厉鬼，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难缠得多！她的领域能力几乎完美地克制了他们的攻击手段，并且还在不断放大他们内心的弱点！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绝望的僵局：
“镜能映实，亦能藏虚，可惜，你只学到了皮毛。”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莫言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衣物，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墨蓝色的眼眸，却如同寒星般明亮锐利，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镜影，直接落在了那个抱着镜子的女工厉鬼身上。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女工厉鬼在接触到莫言目光的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怀中的镜子幽光剧烈闪烁，墙壁上所有镜子里的影像都开始扭曲、模糊，仿佛遇到了天敌！
莫言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惊愕，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没有光芒闪耀，只是对着那面核心的椭圆形镜子，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能量碰撞的爆鸣。
但就在他指尖划落的瞬间，女工厉鬼怀中那面之前连封银沙剑罡都能吸收的镜子，镜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割过的裂痕！
咔嚓。
裂痕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镜面。
女工厉鬼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恐惧的哀嚎，连同她怀中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以及墙壁上所有依附于此的镜影，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闪烁着幽光的碎片，随即又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办公室内，恢复了破败和死寂。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阴气和满地普通的、不再具有邪异力量的镜子碎片，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镜之领域，破了。
仅仅是一指。
高泰明、建鹏、蓝孔雀，甚至包括封银沙，都怔怔地看着门口那个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莫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