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杨过抱小龙女跃出石棺
郭芙愕然说自己不知道他们在里面
杨过积郁的怒火骤然迸发,厉声道:“怎么又是你!每次都是你!”
郭芙被他吼得一颤,仍强声道:“我又非故意!你想怎样!”]
“真是……气死我了!” 一个丐帮长老捶着腿,胡须直颤
“这郭大小姐!到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莽撞恶毒又死不认错的性子!”
“杨少侠……我从没见过杨少侠气成这样……” 一个全真弟子喃喃道,被画面中杨过那狂暴绝望的气势所慑。
几个年轻女弟子已不忍再看,低头掩面,发出细碎的抽泣声,为重伤的小龙女,也为明显崩溃的杨过。
郭靖死死盯着天幕中小龙女苍白如纸、口溢黑血的面容,猛地转向身旁的一灯大师,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一灯大师!龙姑娘……龙姑娘她这样……还能救吗?您用先天功和一阳指,可否逼出毒素?”
一灯大师早已是满面悲悯,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阿弥陀佛....靖儿……你看龙姑娘周身要穴已然冲开,毒质随气血直攻心脉……”
“唉....纵是大罗金仙在此,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 郭靖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一股冰寒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发黑,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竟“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杨康那句的“杨家绝后”如同惊雷,再次在他脑海中炸响!
如果龙姑娘死了,过儿他……以他的至情至性,岂会独活?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如同潮水将他淹没,这个向来顶天立地的汉子,双眼迅速被水汽弥漫
他忽然用手撑地,踉跄着爬起来,目光直直看向不远处的杨过,脚步沉重地走了过去
黄蓉心知不妙,连忙跟上,连声唤着“靖哥哥”,郭襄也抹着眼泪,紧紧跟在父母身后。
杨康见郭靖走来,尤其是看到他脸上那混杂着痛苦和某种决意的神情,立刻抢步上前,伸臂拦住,语气冰冷
“郭靖!你还过来做什么?滚!过儿现在不想见你,更不想见你们郭家任何人!”
郭靖仿佛没听见他的怒斥,或者说,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运起内力,手臂一振,一股刚猛的劲力将杨康推得向旁退开两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杨康动手
杨康又惊又怒:“你!”
郭靖已来到杨过身前。杨过依旧靠坐在岩壁下,闭着眼,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冰霜与死寂,对郭靖的到来毫无反应。
下一刻,令所有人震惊失声的一幕发生了.....
郭靖竟双腿一弯,“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杨过面前!
“郭大哥!” 穆念慈惊叫出声。
李萍和包惜弱也闻声赶来,看到此景,俱是骇然。
杨过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骤缩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身躯都在微微发抖的郭靖,向来坚毅如铁的心防,在这一跪面前,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俯身,用独臂去搀扶郭靖:“郭伯伯!你……你快起来!这如何使得!”
郭靖却猛地挥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杨过都怔了怔。
郭靖抬起头,满脸是泪,声音嘶哑破碎:“让我跪着!过儿……让我跪着!我有罪!我郭家……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一条手臂,如今……如今又是一条性命!我郭靖教女无方,纵容包庇,才酿成今日之祸!我……我对不起你爹娘,更对不起你啊,过儿!”
杨过看着郭靖痛彻心扉的模样,十六年来积压的怨怼、十六年寻觅中偶尔浮现的、对这位“郭伯伯”复杂难言的情感,此刻汹涌翻腾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手上加了内力,硬是将郭靖从地上拉了起来,语气带着疲惫的平静:“郭伯伯,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
郭靖被他扶起,感受到杨过臂上传来的、雄浑远胜自己预估的内力,又是一怔。
却听杨过继续说道,目光缓缓移向一旁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黄蓉,那平静的语气下,是更为冰冷的暗流:
“我怪的,是郭伯母。”
黄蓉浑身一颤,脱口而出:“我?为什么?”
“我怪郭伯母,” 杨过打断她,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怪她害我苦等十六年十六年!”
“什么?我……我骗你?十六年?”
黄蓉完全茫然,这未来的“自己”竟编造了如此谎言?
杨过眼中悲愤与嘲讽交织,正欲将十六年苦等的真相和盘托出,以此发泄黄蓉为何如此残忍地给予他虚假的希望,再夺走时
他的嘴唇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无形而庞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并非窒息,而是彻底剥夺了他叙述“未来既定事实”的能力
他试图运功冲击,却如泥牛入海.....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是天幕的规则!它不允许观影者剧透尚未发生的关键未来!
“呵……哈哈哈……” 杨过先是一滞,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穿云裂石,却凄厉悲凉到了极点,其中蕴含的磅礴内力不受控制地四散震荡
离得近些、修为较浅的弟子们只觉得气血翻涌,耳中嗡嗡作响,惊恐地看向状若癫狂的杨过。
笑声渐歇,杨过环视四周,目光一一掠过穆念慈、杨康、包惜弱,眼中的暴戾与冰冷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眷恋与不舍取代。他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道:
“爹,娘,奶奶。能在此处,再见你们一面……过儿心里,真的很高兴。”
穆念慈心中一紧,涌起强烈的不安,抓住他的手臂:“过儿,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哪里?不继续看这天幕了吗?”
杨过轻轻摇头,笑容苦涩:“不看了!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不过是借着这天幕,重新痛一回罢了。”
包惜弱颤巍巍上前,老泪纵横:“过儿,我的好孙儿……奶奶才刚见着你,还没好好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你就要撇下我们走了吗?” 她抬起手掌抚上杨过的脸颊,满是眷恋。
杨过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看奶奶殷切的眼睛,但去意已决。
杨康也上前,与穆念慈并肩,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留下吧,过儿!这里……这里有爹,有娘,有奶奶,大家都……都希望你留下!”
他看了一眼满脸哀求泪痕的郭靖,别扭地补充了一句,“你郭伯伯....也是”
郭靖闻言,更是拼命点头,眼中含泪,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反复道:“过儿……留下……伯伯求你……”
杨过眼眶终于红了,他看着至亲们殷切的脸,又仿佛透过岩壁,看到了遥远的、某个清冷绝伦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对不起,爹,娘,奶奶……郭伯伯。”
“在这里,我很喜欢。这里有真心疼我爱我的人,但是.....”
他抬起独臂,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似乎藏着无尽的时光与等待,“龙儿,只有我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六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岩洞内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了更多压抑的啜泣声
虽然众人并不明白“龙儿只有我了”背后究竟意味着怎样孤绝的十六年与超越生死的执着,但那份义无反顾的深情与承担,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连一贯清冷自持的林朝英,也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直到王重阳默默将一方素净的手帕递到她眼前,她才惊觉自己眼角竟不知何时已流下了几滴清泪
就在这时,郭襄从黄蓉身后走了出来。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亮得惊人,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曾经代表着三个心愿的金针
她走到杨过面前,仰起小脸,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
“大哥哥……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我们家,我姐姐,我娘……竟然给你和龙姐姐带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金针,“我不奢求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带我玩,叫我‘小妹子’……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你能答应我最后这个心愿吗?”
所有人都看着郭襄,看着那枚在火光下微芒闪烁的金针
杨过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明媚的少女,他脸上的冰霜与悲凉,在这一刻微微消融。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郭襄的发顶,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温和
然后,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
“对不起,小襄儿。大哥哥这次……可能要食言了....”
郭襄眼中的光,忽然暗淡下去,握着金针的手,无力地垂下。
杨过不再多言,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天幕,投向冥冥之中掌控此地的存在,朗声道:“敢问天幕,杨过心念已决,牵挂之人等待归去,可否……允我先行离开?”
天幕上光华流转,似乎在判断、在回应
片刻,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束自天幕落下,笼罩住杨过。
“准。” 一道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杨过的身影在那光芒中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消散。
“大哥哥!” 郭襄见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冲动,竟在最后一刻,猛地向前一扑,也冲进了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光芒之中
同时急喊:“天幕!我也要走!我要跟大哥哥一起走!”
“襄儿!回来!” 黄蓉,惊骇欲绝地扑上前去抓,怕她越陷越深,手指却只触碰到一抹迅速消逝的光影余温。
光芒收敛,华山上,杨过与郭襄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只留下那枚小小的金针,“叮”的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黄蓉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