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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张无忌方自厢房内推门而出,便见廊下早候着两抹俏影——正是重换女儿红妆的赵敏,与一身淡雅素衣的小昭。

赵敏一身水红劲装衬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发之余更添三分蒙古女子的灵秀。此刻她微偏着头,玉指绕着鬓边一缕青丝,那双灵动的眸子正带着几分玩味,细细打量着一旁垂首静立的小昭。

见张无忌出来,赵敏唇角一弯,笑意里夹了几分揶揄:“哟,咱们日理万机的张大教主,可算是醒了?再不起身,怕是头午都要溜过去了。”

张无忌且不理她的打趣,温言对小昭道:“不是早说了么,小昭,不必日日清早便来伺候?你好生歇着就是。”

原来小昭、杨不悔、蛛儿三人硬要随行,拦不住磨不过,张无忌只得让她们共乘一车,护在队伍中间同行而来。

“教主哥哥,”小昭微抬螓首,眼神温顺却固执,“此乃分内之事,小昭可不会懈怠。”

这般对答月余内不知重复多少次。张无忌无可奈何:“今日乃是除夕良辰,你也该歇上一歇,去寻你娘亲,说说话也是好的。”

小昭闻言,飞快瞥了一眼笑意吟吟的赵敏,这才略有不甘地低应一声:“……是。”默默敛衽一礼,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啧啧啧,”赵敏摇着头走近几步,眼波流转,分明写满了促狭,“张大教主,看来你的女人缘还真不错。”

昨夜宴会之时,她便看见张无忌身边的三女,有美有丑,但三女看向张无忌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仰慕。

“敏姑娘,你饶了我吧!”张无忌啼笑皆非,只得将小昭因金花婆婆之故深怀感念、蛛儿自幼孤僻缠他依赖、杨不悔待他如兄长等琐碎缘由,都一一讲述起来。

赵敏听罢,眸中狡黠之光一闪:“原来张‘医仙’妙手回春,不光治遍天下之伤……还得医治这许多女儿心上的情伤?可真是难为人了!”

张无忌愁眉不展:“莫再消遣……她们聚在一处,那三双眼睛盯在我身上,让我浑身难受。”

“哟!张大教主竟作难成这样?”赵敏柳眉一挑,“那便——分而服之,逐个击破岂不是好?”

她话锋忽转,神情亦端正起来,审视着张无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绪:“不过瞧你这般愁云锁眉,心事重重,怕是为旁的大事所困?且说来听听,我替你分说一二。”

张无忌顿感心头微舒,展颜道“还是敏姑娘最懂我。”

二人便一前一后,绕过庭院里新砌的梅翁竹石,穿行于初吐嫩绿的柳丝烟霞间。张无忌方低声将昨日隐秘听来的内情道出。

原来昨日静室待成昆之际,殷天正、韦一笑几个曾悄悄凑近谢逊密语。但张无忌内功深厚,他们的低语完全如同在他耳边述说。

那几句“无忌少年英才”、“这乃是明教之福”、“万望三哥成全”之类的低语,一字不落被他听去。

故此谢逊杀成昆后,二话不说自废内功。

这固然是为斩断师徒孽债,亦存了自绝教主之路的狠绝——一个瞎眼废人,纵有屠龙刀在手,又如何能镇住明教那帮狼虎之众?

“那岂非正好?”赵敏侧眸看他,眉梢轻扬,眼波流转如鹿,“你便顺水推舟,做了这名正言顺的明教之主,又有何不可?”

“敏姑娘——”张无忌无奈,“旁人不知便罢,你难道不晓得我这颗心……”

他喟然一叹,“这世上权力对我来说如同浮云。我所求者乃是平静的日子。”

如果这世上有谁最懂他,张无忌定会说是眼前的赵敏。

赵敏双唇微抿,忽地正色,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你不愿。但这一遭……我要你不许推辞,务必接稳这明教教主之位!”

“这……却是为何?”张无忌讶然不解。

赵敏神秘一笑,眼波狡黠暗涌如潭:“天机……不可尽泄也!待到明日,你自当分晓。”

未待张无忌再问,廊柱后蓦地转出一人,笑声爽朗洪亮:“妹子,原道你躲在此处!张教主昨日酒饭可还适口?宿醉可消?”

来人一身簇新戎装,显得英武异常,正是王保保。

赵敏脚步轻盈迎上:“哥。”

“王兄。”未等张无忌再客套,王保保目光如电锁住张无忌:“碰巧教主在此,倒省了在下寻人之功。请随我来。”

说完大步流星,伸出右掌攥住张无忌手腕,不容分说便拉着他朝马厩方向走去!

偌大一片校武场旁,马厩石槽成列。十来匹高头骏马毛色油亮、蹄铁铮明,无不是大宛名驹、河曲良魁。

“张教主,请!”王保保眼中战意燃燃,“我妹子常夸你张教主射术不俗,择日不如撞日,你我策马弯弓,试上几个回合如何?”

“此等趣事,岂可少了本王?”另一道沉稳雄浑之音自身后传来,正是身着劲装皮裘的汝阳王察罕特穆尔踱步而至。

赵敏笑意更甜,上前一把挽住其父臂膀:“爹也来了?既然父兄皆有此雅兴,那敏敏自当助阵,凑个热闹!”

稀里糊涂之间,张无忌已身不由己,被汝阳王父子与赵敏裹挟着参与到其中。

四人各自挑了良驹:汝阳王与王保保不约而同,皆挑了两匹昂首阔蹄、膘肥体壮的赤焰枣红马,鞍辔鲜明;赵敏则牵出一匹毛色如霜胜雪、神骏异常的白龙驹;张无忌便选了一匹通体墨黑、四蹄如雪的乌骓。

马厩旁架上悬着强弓羽箭,四人随手取用,翻身上鞍。

来到庄后的操场上,场中立着数处草靶权作箭垛,恰作校技之用。

“张教主!”王保保勒缰端坐鞍上,豪气干云,“你固然是贵客,但这雕弓马背上,本世子却不会相让!看我先射个头彩!”

话音甫落,“驾!”地一声叱咤,座下红鬃烈马泼刺刺窜出!蹄声如雷。

但见那马距离靶心有百二十步时,王保保猿臂乍探,“嘿”地伸腰引弓,弓弦绷如满月,食指劲松——

“嗖——!咄!”

一抹黑电破空,不偏不倚,已狠狠咬住靶心红心!

“好!不愧是我儿!”汝阳王抚掌喝彩,声若洪钟。座中缰绳微抖,长笑一声:“且看本王的弓马!”

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帅风格迥异。并不直冲,反引坐骑如走龙蛇,侧盘着箭垛飞腾!奔行间左臂稳稳开雕弓如抱满月,右指扣弦如推山岳——赫然是边关健儿最拿手的“飞马侧张弓”绝技!

“崩!”

箭毫厘不差深刺红心。

“轮到本郡主!”赵敏清叱一声,白影电射而出。

她却不急引弓,纤腕一抖,先将一支雕翎箭信手往前方掷下,牢牢钉入地面!

电光石火间,娇躯陡然如灵蛇翻折,柳腰贴紧玉骢侧肋,几乎与翻飞的马蹄齐平!青丝几欲贴地,玉臂探出疾如闪电,拔起那支插入地面的箭,举弓、搭弦、引满、放,一气呵成!

“夺!”

箭再次直没红心!

“好!妹子这手‘速射’真个又快又俏!”王保保眉飞色舞,击节赞叹。

汝阳王眼角含笑,转视张无忌:“张教主,可别令老夫失望啊!”

张无忌胸中亦被这酣畅淋漓的豪情激荡得热血沸腾!长啸声中猛夹马腹,乌云踏雪骤然暴起如墨龙翻腾!

但见他倏然在马鞍上立身提气,双足一点镫口,身形竟如鹏鸟凌风冲天而起。

人在半空,劲挽霹雳弓弦,“开——!”

“嘭——!”

一声闷雷炸响!

那根原本深插垛心的箭矢,竟被他后发急矢自尾至簇劈作两爿!更骇人的是,那支长箭余势未绝,贯穿厚木箭垛背板,直刺入后方石墙半寸有余。

箭尾犹自嗡嗡弹动!

而张无忌本人已经轻巧落在奔马鞍桥之上。

“好一个提气射箭!痛快!”汝阳王双目精光暴涨,忍不住喝出声来。

王保保亦神色震动,凝目:“深感佩服!”

接着场地间蹄声再起,弓鸣惊空!四人又较量数轮方歇。

赵敏控着白马徐徐落在最后,与张无忌并辔而行。红唇微抿,滴溜溜的大眼睛瞅着他:“张教主可知……我们草原蒙人过这除夕佳节,最有意思的风俗是什么?”

张无忌初还茫然,忽想起方才校场豪情,顿悟:“莫非,便是这般纵马开弓骑射一番,方为你们除夕本色?”

“可不嘛!”赵敏笑靥如花,“自我记事起呀,王府年年除夕,总要驱飞马、开强弓、比箭斗狠才觉畅快——今日这场面,才算过足了瘾!”

张无忌闻言一笑,“既然已经尝过你们蒙古的习俗,那么,也让你们尝尝我们汉人的习俗。”

“噢?”赵敏水杏眼波一转,心头已如明镜,“可是下厨做一番除夕宴?要我搭把手么?”

“求之不得!”张无忌爽然一笑。

除夕之日,对于汉人来说,是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这一日,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一桌丰盛的菜肴,与家人团聚。

不消片刻,两人俱已换了轻便布衣,疾步来到能容百人齐炊的后厨。

后厨之内,一众厨役杂工早已看傻了眼,大气也不敢喘,个个僵立如泥塑木雕。自家郡主提刀挽袖立于灶前已属旷古奇闻,更遑论那位昨日还贵为座上高客、今日便成了灶下庖丁的张无忌。

但见满厨里尚待拾掇的珍鲜堆积如山:刚断奶的乳羔、幼鹿胴体垂挂梁间,尚滴着血珠;水缸里鲜鱼尾摆银光、游动生波;林林总总的菜蔬菰菌、粉丝冻豆腐,更是垒得如一座座小山包。

赵敏手执厚背厨刀,挽了挽袖口,眼风扫过那吊挂的幼鹿,足尖点地轻纵,皓腕翻处,一道匹练寒光倏地绕鹿身疾旋。

“唰唰唰!”

方才好端端一只四体俱全的小鹿,落地时已按着蹄膀、肋排、脊肉整整齐齐码成数堆,连那娇嫩肚膛里的下水也妥妥分置在青瓷盘中!手法之利落,竟不逊于顶尖屠户。

另一边的张无忌更是令人咋舌。

他手轻拂,水缸里一条斤半重的青鱼如同撞了无形之网,“哗啦”一声腾空飞起!

众人眼前只见刀光霍霍化作一团雪影,鱼鳞如被狂风卷走的碎玉般四散纷飞,随即红光一闪——鱼鳃脏腑已被尽数剜出,破浪般掷入泔水桶中。

一条光洁鱼身稳稳落入清水盆,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众厨子何曾见过这等料理手段?人人瞠目结舌,喉头咯噔作响。

更令他们魂魄齐飞的景象还在后头。

锅镬火候一起,张无忌神气内凝,周身竟似有无形气劲沛然而生!

但见十几口炒锅如被牵线的傀儡,“嗡”的一声浮空半悬!他双掌虚空左右翻飞间,锅中食材如活物般腾跃、旋转,灶下火焰更是应念而发,霎时“腾”地如怒龙吐信,顷刻又“唰”地变缓。

一时之间,那陈年火腿脂膏的焦鲜、鲥鱼蒸腾着花雕清香等等多种香味蔓延在后厨之间,开始席卷整个山庄。

原定申时才上席的除夕大宴,被他两人一番风卷残云地操持,竟硬生生提前了个时辰!

前厅闻说今日珍馐竟是张教主亲掌铁勺烹出,明教教众更是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好几人嚼舌嘀咕:“乖乖……咱们这教主,还有不会的营生?”

待得那一道道色如玛瑙、香赛仙醪的佳肴流水般呈上桌席——

蟹膏酿橙金甲红脂、炉烤脆皮肉焦香四溢、小羊被烤得滋滋作响淌着琥珀油花、酒酿蒸鲥鱼鳞光闪闪铺着葱姜翠玉……

当众人品尝一二后,整个席间顿时炸开了锅!

“老天爷!这般滋味……舌头可不要香掉了!”

“教主果然神仙手段!这等手艺,玉皇大帝的御厨怕也该让贤了!”

“去你的!你尝过天上味?”

哄笑声中,主位上的张无忌早已亲自捧了一只海棠玉碗,仔细将软烂脱骨的鹿筋子肉,并着酥脆滴油的羊肋条,轻轻置入谢逊碗中。

“义父,尝尝孩儿的手艺。”

“好!好啊!”谢逊抚髯大笑,“让我这老瞎子也尝尝——当年冰火岛上,你第一次烤肉,可是那焦糊味儿……”

他摸索着夹起一片炉烧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那枯皱面皮缓缓舒展,继而发出低沉慨叹:

“妙!妙之极矣!《山家清供》里说那‘雪霞羹’,不过取其色泽清绝……你这羊肉一入舌关,竟是‘冰炭同炉,金声玉振’!更难得诸味之相生,如《吕览》所谓‘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的极致调和!”

“哈哈哈!”旁边汝阳王听这狮王一番话,竟比他盘中佳肴更引人入胜,不禁拍案大赞:“狮王这‘鼎鼐之论’何其精辟。纵是王庭玉馔,也远不及张教主此味返璞归真、浑金璞玉!”

汝阳王虽是以军功闻名,但鲜有人知道,他当年乃是一个儒生。(嗯,汝阳王的原型李察罕是自小攻读儒书,后进士中举。可不是一个纯粹的武人)

一时主宾尽欢,觥筹交错。

明教众人大赞其教主全能,赵敏眼波流转望着张无忌侧脸笑而不语,汝阳王父子更是暗暗心折:这年轻人胸怀天下志,一身惊人艺,竟连这庖厨小道也能登峰造极……

当真是女婿(妹夫)的绝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