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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劳德凝视着孙子眼中那份被强行压下的桀骜和深埋的疲惫,沉默了几秒。那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瑞博恩强硬的表象,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份不愿被家族俗务彻底捆绑的坚持,以及对维特未来的考量。

“可以。”斯劳德最终缓缓颔首,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他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维特会得到应有的教导。至于你,瑞博恩,”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深沉,“记住你的承诺。守护者的职责,远比你此刻所能想象的更加……浩瀚与沉重。这份《守护薄》,你有空时,该好好看看。”

瑞博恩没有再看那本散发着沉重光芒的书册。他只是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无声地点了点头。那沉重的妥协感,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头。

接下来的几天,沃夫主宅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瑞博恩强迫自己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黑檀木书桌后,面前堆叠着厚厚的卷宗。他眉头紧锁,金色的眼眸里残留着不耐,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关于领地税收、魔法材料贸易、与其他古老家族的外交文书。他处理得极快,批注简洁到近乎粗暴,带着一种只想尽快摆脱的焦躁。

维特·沃夫则被安排在书桌旁一张稍小的书案后。这个刚从百年沉眠中苏醒不久的少年,对魔法世界的一切还充满新奇和懵懂。此刻他看着瑞博恩推过来的、写满密密麻麻条款和数字的羊皮纸,漂亮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措,碧绿色的眼睛求助般地看向瑞博恩。

“这里,”瑞博恩头也没抬,手指精准地点在维特面前一份关于月光草收购协议的某一行条款上,声音因压抑着烦躁而显得有些冷硬,“收购价高于市价两成,附加的运输损耗补偿条款模糊不清。批注:重新议价,或更换合作对象。损耗补偿必须明确上限比例。”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维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看懂了吗?这类协议的核心是利益和风险的平衡。找出不合理的点,提出明确的修改要求。你来做。”

维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羽毛笔,小心翼翼地模仿着瑞博恩的语气,在羊皮纸边缘空白处歪歪扭扭地写下批注,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苦恼地咬着笔杆思考措辞。书房里只剩下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瑞博恩偶尔下达的冰冷指令,以及维特低低的、带着困惑的询问。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西弗勒斯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坐在靠窗的一张高背扶手椅上。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魔药典籍,但目光却很少停留在书页上。他的视线越过书页的上缘,长久地、无声地落在书桌后那个浑身散发着抗拒与低气压的身影上。看着瑞博恩紧锁的眉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看着他强压下不耐去教导维特时侧脸绷紧的线条,西弗勒斯深黑色的眼眸深处,如同静谧的寒潭,翻涌着旁人无法察觉的心疼与冷冽。那冷冽并非针对瑞博恩,而是针对那些强行将枷锁套在瑞博恩身上的无形之物——所谓的宿命,所谓的责任。

时间在这种压抑的僵持中缓慢流逝,直到返校的前一天傍晚。

瑞博恩几乎是逃离般地从沃夫主宅那沉重的大门里冲了出来。夕阳的余晖给蜘蛛尾巷破败的街道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却驱不散他心底的阴霾。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屋门,熟悉的魔药气息混合着旧家具的味道扑面而来,这狭小、陈旧却只属于他和西弗勒斯的小小空间,像一块温暖的浮木,终于让他得以喘息。

西弗勒斯正在壁炉前整理他的魔药箱,听到动静转过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黑眸在触及瑞博恩身影的瞬间,仿佛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所有的冷冽都悄然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无声的接纳。

“处理完了?”西弗勒斯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

瑞博恩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西弗勒斯面前,在对方略带询问的目光中,身体周围的空间仿佛水纹般轻轻一荡。下一刻,那个穿着精致巫师袍的沃夫少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灵狼幼崽。柔顺的银色皮毛在壁炉跳跃的火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蓬松的尾巴有些恹恹地垂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微微抖动的、毛茸茸的狼耳,以及那双褪去了平日的锐利、此刻盛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依恋的冰蓝色眼睛。

他往前蹭了两步,将整个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埋进西弗勒斯还带着魔药清冷气息的怀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咕噜声。

西弗勒斯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最终还是稳稳地落在了那颗毛茸茸的银色脑袋上。指尖穿过温热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厚实毛发,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耳根后方。

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暖黄的光晕笼罩着相拥的一人一狼。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一种近乎圣洁的宁静,将门外那个充满责任、阴谋与沉重宿命的世界彻底隔绝。

瑞博恩在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抚摸中,紧绷了好几天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他更深地往西弗勒斯的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颤抖的呼气声,湿润的鼻尖无意识地轻触着对方的衣襟。

西弗勒斯抚摸的手微微一顿,指尖感受到幼崽皮毛下传递出的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脆弱。他深黑色的眼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他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更深地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沉稳的心跳声,隔着衣料,清晰地传递过去。

片刻的宁静后,一阵微光闪过,怀中的重量与触感发生了变化。西弗勒斯低头,看见瑞博恩恢复了人形,但依然保持着依偎的姿势,银发柔软地蹭在他的下颌。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西弗……只有在你这里,我才不是谁的‘少主’,不是谁的‘守护者’……”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卸下所有重担后的疲惫与全然的依赖,“我只是……瑞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