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蟑螂集群带来的威慑,为镜泉和残骸镇争取了将近半年的宝贵发展时间。这半年里,残骸镇的围墙被加固加高,甚至还用缴获的装甲板嵌出了几个火力点;镇内的人口翻了一番,秩序并然,生机勃勃;地下巢穴的规模扩大了数倍,蟑螂集群的数量在百万级别上趋于稳定,兵种分化更加完善,集群意识也愈发敏锐。
然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会落下。内城,这个拥有深厚底蕴的庞然大物,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调查和评估后,终于做出了反应。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彻底“净化”威胁的决心。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散布在西部广阔区域的侦察蟑螂。它们通过信息素网络传回了强烈且持续的地面震动信号,其规模、强度和节奏,远超上次的讨伐军。
紧接着,钉子派出的高空侦察秃鹫(经过晶石催化,视力极其锐利)带回了令人窒息的情报影像:
· 兵力规模: 黑压压的军队,如同蔓延的钢铁洪流,人数预估超过一千五百人!是上次兵力的三倍!
· 装备升级: 除了更多的装甲运兵车和轮式侦察车,队伍中赫然出现了三台体型庞大、造型狰狞的——双足步行机甲!高度超过五米,粗壮的机械腿上覆盖着厚重装甲,手臂部位搭载着多管旋转机炮和火焰喷射器。这是内城压箱底的旧世界遗产,真正的战场主宰!
· 特殊单位: 队伍中混杂着一些身着全封闭防护服、背着怪异罐状设备的士兵,显然是针对“生物污染”的特种净化部队。还有少量身着轻型外骨骼、行动矫健的能力者,应该是内城培养的异能者或基因战士。
· 推进方式: 他们放弃了容易埋伏的公路,而是以那三台步行机甲为前锋,呈宽大的散兵线缓慢但坚定地推进。沿途遇到任何可疑的废墟或地形,不由分说,先用机炮和火焰喷射器进行一遍覆盖式“清理”。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他们学聪明了,”钉子面色凝重地指着地图上敌军缓慢但无可阻挡的推进路线,“不再给我们利用复杂地形伏击的机会。用绝对的火力和碾压式的推进,逼我们进行正面决战。那三台步行机甲,是我们的城墙和任何地面工事的噩梦。”
残骸镇内,刚刚积累起来的信心再次被恐慌冲击。面对如此恐怖的钢铁洪流,尤其是那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战争巨兽般的步行机甲,没有人能保持镇定。
“老大,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太大了。”小迪咽了口唾沫,看着侦察影像中那喷吐着火舌的机甲,声音干涩。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信息素网络中百万蟑螂集群传来的、并非恐惧而是某种待命的躁动。上一次,我们靠奇致胜。这一次,内城逼我们亮出所有的底牌。
“他们以为,靠更多的钢铁,更猛的火力,就能碾碎我们。”我咧开嘴,笑容冰冷,“那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虫群天灾!”
硬碰硬是自杀。我们必须再次发挥我们的优势——广阔的战略纵深和几乎无穷无尽的兵源。
“放弃外围所有据点,包括前沿观察哨。”我果断下令,“所有人,撤回残骸镇加固后的内圈防线。非战斗人员,提前进入地下掩体。”
“那……我们怎么打?”一名战斗小队队长忍不住问道。
“怎么打?”我指向地图上敌军来袭的广袤区域,“用我们的地盘,我们的方式打!”
敌军庞大的队伍和重型装备,决定了他们的推进速度不可能很快。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 “沼泽”战术: 数以十万计的工兵蟑螂被提前部署在敌军必经的广阔区域地下。它们不再构筑大型陷坑,而是制造无数细小的、密集的空洞和松软泥泞的区域。这不会让装甲车陷落,但会极大地迟滞他们的行进速度,消耗燃油,磨损履带和轮胎。
· “蜂群”袭扰: 小型、高速的突击蟑螂和能远程喷射酸液的个体,组成无数支小型猎杀队,昼夜不停地对敌军外围的侦察兵、落单的士兵、以及车辆的薄弱部位(如轮胎、观瞄设备、散热窗)发起攻击。它们不求击杀,只求破坏、骚扰,让敌人时刻处于紧张状态,消耗他们的精神和弹药。
· “环境”改造: 酸液蟑螂重点针对非装甲目标和非封闭单位。它们会潜伏在沙土中,对步兵的靴子、装备带,以及越野车的轮胎进行腐蚀。而能够释放麻痹或致幻信息素的特殊节点蟑螂,则试图在特定区域制造小范围的混乱。
内城的军队显然也预料到了我们的抵抗。他们的应对冷酷而高效。
步兵紧紧跟随在装甲车辆和步行机甲周围,组成严密的环形防御。一旦发现虫群活动的迹象,立刻用密集的火力覆盖。那三台步行机甲更是成为了移动的死亡堡垒,它们手臂上的多管机炮旋转嘶吼,泼洒出的弹雨如同金属风暴,将任何敢于靠近的蟑螂群连同它们藏身的地皮一起撕成碎片!火焰喷射器喷吐出长达数十米的火龙,所过之处,一片焦黑,连岩石都被烧得开裂,无数蟑螂在高温中瞬间碳化。
那些特种净化部队,则不断向周围喷洒着浓烈的、带有刺鼻气味的消毒液和杀虫剂。虽然对经过强化的蟑螂效果有限,但也确实干扰了信息素的传播,并造成了一些伤亡。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虫群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波又一波地冲向钢铁防线,又在狂暴的火力下化为齑粉。信息素网络中,代表个体消亡的“信号熄灭”如同雨点般密集。仅仅第一天,前线侦察单位估算,蟑螂的损失就超过了十万!
残骸镇的人们能听到远方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和机炮的轰鸣,能看到天际线处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损失太大了……”小迪看着不断更新的战损报告,手都在发抖。
“继续。”我的声音冰冷,意识深处承受着百万份痛苦消亡带来的细微冲击,但我的意志如同磐石,“告诉他们,不准后退!用它们的命,去耗光敌人的弹药,磨钝他们的刀锋!”
这是一场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时间和机会的消耗战。我们在用海量的蟑螂,去测试敌军的火力强度、攻击模式、以及……那三台步行机甲的弱点。
通过无数蟑螂用生命换回的信息,我们逐渐发现了那三台步行机甲的某些规律和潜在弱点:
腿部与躯干连接的巨大关节,虽然也有装甲保护,但相对薄弱,而且是承重和活动的关键点。
头部和躯干上分布的光学、红外传感器,是机甲的“眼睛”。虽然有小口径武器防御系统,但并非无懈可击。
机炮和火焰喷射器与手臂连接的基座,存在细小的缝隙。
如此庞大的战争机器,能耗和弹药消耗是惊人的。它们需要定时的补给,尤其是燃料和冷却剂。
针对这些弱点,“斩首”战术被制定出来。
· “堡垒”突击队: 由数千只最精锐的堡垒蟑螂组成。它们将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在火力掩护下,强行靠近步行机甲,用它们坚硬的身体和酸液,重点攻击其腿部关节和武器基座缝隙。它们是吸引火力和进行破防的“活体炸弹”。
· “潜行者”特种队: 由体型极小、行动无声、甲壳能吸收雷达波和红外信号的拟态蟑螂组成。它们将潜伏在敌军可能的补给路线上,或者利用夜色和混乱,悄悄爬上机甲身躯,专门破坏其传感器阵列。让这些钢铁巨兽变成“瞎子”和“聋子”。
· “酸液”狙击手: 集中所有射程最远、酸液腐蚀性最强的酸液突击蟑螂,在相对安全的距离,统一瞄准一台机甲的同一处关节或传感器,进行集火射击。用持续的酸液覆盖,达到量变引起质变的效果。
时机选择在敌军经过数日跋涉和持续战斗,略显疲惫,并且一台步行机甲因为长时间射击导致机炮过热,需要暂停冷却的傍晚。
“全体都有!”我的意识如同高昂的号角,在信息素网络中震荡,“‘斩首’行动,开始!”
刹那间,战场的态势骤然改变!
之前如同潮水般散乱攻击的蟑螂群,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统一的灵魂!它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而是化为了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战争机器!
正面,数以万计的普通蟑螂如同自杀般,向着敌军的整个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吸引着绝大部分的火力。子弹如同镰刀般收割着它们的生命,火焰将它们成片地化为灰烬,但后面的蟑螂毫不犹豫地踏着同类的尸体继续前进!整个战场仿佛被黑色的浪潮淹没!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正面强攻掩护下,“斩首”部队动了!
“堡垒”突击队从距离机甲最近的几个隐蔽地穴中蜂拥而出,它们厚重的甲壳在夕阳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泽,如同黑色的铁流,无视倾泻在身边的子弹(小口径子弹确实难以瞬间击穿它们的甲壳),悍不畏死地冲向指定的那台正在冷却的步行机甲!
“瞄准那些硬壳虫子!重机枪!火焰喷射器!”敌军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吼叫。
机甲的火焰喷射器再次喷出火龙,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只堡垒蟑螂吞噬。但更多的堡垒蟑螂冲过了火墙,身上带着燃烧的火焰,猛地扑到了机甲的机械腿上!它们用锋利的口器疯狂啃咬关节处的装甲,同时腹部鼓动,将强酸性的体液喷射在连接缝隙处!金属被腐蚀的嗤嗤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潜行者”特种队如同鬼魅,沿着机甲腿部装甲的阴影,迅速向上攀爬!它们巧妙地避开了自动防御系统的扫描,将目标对准了头部的主光学传感器和躯干的红外探测器。微小的、但极其精准的酸液喷射,让这些精密的仪器瞬间模糊、失效!
另一侧,数百只“酸液”狙击手在远处集结,它们腹部鼓胀,同时向着同一台机甲的膝盖关节喷射出绿色的酸液箭!密集的酸液如同雨点般打在同一个点上,坚韧的复合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冒烟、变薄!
“砰!咔嚓——!”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爆炸的巨响,那台被重点照顾的步行机甲,膝盖关节处终于在内外夹击下不堪重负,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巨大的机械腿猛地一弯,整个庞大的机身失去了平衡,轰然侧倒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一台战争巨兽,倒了!
一台机甲的倒下,如同在敌军士气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们赖以依仗的无敌象征,竟然被他们视为蝼蚁的虫子给掀翻了!
剩下的两台机甲虽然依旧在疯狂开火,但动作明显带上了迟疑和谨慎,生怕步了同伴的后尘。步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火力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而蟑螂集群,则爆发出了更加狂猛的攻击浪潮!它们仿佛在庆祝这里程碑式的胜利,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敌人的防线。
“机会!”我眼中寒光一闪,“所有预备队,全线压上!目标——敌军指挥系统和后勤单位!”
隐藏在更后方地底的最后精锐——包括那些体型巨大、能短暂钻出地面进行突袭的变异蝎群和狼群,跟随着新一轮的蟑螂海啸,发起了总攻!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混乱的阶段。钢铁与血肉碰撞,火焰与酸液交织,怒吼与嘶鸣混杂。每分每秒,都有无数的生命在消逝。
内城的军队确实精锐,即使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依然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并开始交替掩护后撤。他们的火力依旧凶猛,给虫群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但当夜幕彻底降临时,残存的敌军终于支撑不住,丢下了大量装备和伤员,利用夜色的掩护,仓皇向西败退。那两台完好的步行机甲,也成为了断后的堡垒,在且战且退中,最终消失在了黑暗里。
战场,渐渐恢复了寂静。
只有燃烧的车辆残骸、遍布原野的虫尸与人类尸体、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诉说着刚才那场战争的惨烈。
我们再次守住了家园。
但代价,是前所未有的。初步估计,参战的蟑螂集群,损失超过六十万!几乎被打残了一大半!精英兵种损失尤为惨重。变异蝎群和狼群也减员严重。
残骸镇的战士们虽然伤亡不大(主要承担防御工事任务),但精神上的冲击是巨大的。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是真正的尸山血海,什么是钢铁与虫群的终极碰撞。
我站在残骸镇外围的围墙之上,看着远方依旧零星冒着火光的战场,感受着信息素网络中那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寂静”(尽管仍有数十万单位存活)。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我们赢了,再一次用惊人的牺牲,逼退了内城。
但内城的底蕴,远超想象。他们能派出三台步行机甲,就能派出更多!他们还有多少未知的武器和技术?
而西方那所谓的“钢铁瘟疫”,也如同阴影般缓缓逼近。
“我们需要更快地恢复,更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我对着身后的钉子和满身硝烟的小迪,缓缓说道。
仅仅依靠数量和现有的进化路径,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天花板。下一次,内城再来,只会更加猛烈。
蟑螂集群需要新的突破,或者说,我需要我的异能,需要整个镜泉,找到一条全新的、更强大的进化之路。
战争的间歇期不会太长。我们必须在这短暂的和平中,找到足以应对未来更大风暴的钥匙。
废土的天空,依旧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