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的门在身后合拢，将残骸镇的喧嚣与混乱暂时隔绝。阿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小迪蜷缩在唯一的床铺上，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初入陌生之地的惶惑。
“哥，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好凶。”她小声说。
“嗯。”阿战走到窗边，透过锈蚀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狭窄的“街道”上，两个狩猎队打扮的人正因为猎物分配问题激烈争吵，手已经按在了武器上。不远处，一个瘦小的拾荒者被几个壮汉堵在墙角，搜刮着刚淘换到的零件，敢怒不敢言。弱肉强食， 这四个字在这里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在这里，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显露软弱。”阿战转过身，语气严肃地对小迪说，“除了我。”
小迪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安顿好小迪，阿战盘膝坐下，意识沉入识海。蟑螂集群早已化整为零，如同无形的信息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残骸镇的各个角落。
通过成千上万双复眼，残骸镇的立体图景在他脑海中缓缓铺开。
市场区最为嘈杂。摊贩的叫卖、顾客的讨价还价、偶尔爆发的争执与斗殴，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他“听”到有人在低声交易受管制的军用子弹，也“看”到有人在兜售声称能缓解辐射痛苦的、颜色可疑的药粉。疤脸提到的“破斧酒馆”里人声鼎沸，各种流言蜚语和任务委托在酒精的催化下肆意传播。
居住区则拥挤而压抑。窝棚和集装箱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贫困与绝望的气息。一些角落里，蟑螂发现了隐藏的、小规模的违禁品交易和帮派集会。
核心区，那几栋被高墙和守卫严密保护的仓库附近，蟑螂难以深入。守卫明显更加精锐，装备也更精良，甚至隐约有能量探测装置的波动。那里是镇长“老鬼”的地盘，储存着镇子最重要的物资——净水和能源。
阿战还注意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一个由厚重钢板加固、不断传出敲打声的工坊（“铁匠”协会），一个散发着浓郁草药和消毒水气味、门口排着长队的帐篷区（“医生”联盟），以及几个明显被不同狩猎队划为势力范围的区域，外人靠近便会引来警惕的注视。
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阿战仔细筛选、分析着。他需要找到安全获取资源的方式，同时避免引起过大关注。
几天时间在谨慎的观察和适应中过去。阿战和小迪深居简出，依靠带来的肉干和用少量兽皮从市场换来的劣质根茎度日。阿战偶尔会独自去市场区边缘转转，用几只由蟑螂集群捕获的、相对完整的辐射鼠或变异鸟类，换取少量净水或生活必需品。他刻意保持低调，交易时也尽量选择那些看起来不那么贪婪狡诈的对象。
然而，残骸镇就像一潭浑浊的水，任何新来的“鱼儿”都会引起暗流的涌动。
这天傍晚，阿战正在用找到的破布擦拭那把短刀，门外传来了粗鲁的拍打声。
“里面的！新来的！开门！”一个嚣张的声音喊道。
阿战眼神一凝，示意小迪躲到角落，自己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谁？”
“收‘保护费’的！”门外的人不耐烦地又踹了一脚铁门，发出哐当巨响，“住了老子的地方，不懂规矩吗？”
阿战通过门缝看到外面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一副标准的地痞模样。他记得疤脸提过，镇子里有些不成器的混混，专门欺负新来的和落单的。
他沉默着，没有回应。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的混混见里面没动静，骂骂咧咧地示意同伴，“把门给我撬开！”
就在其中一个混混拿出工具准备撬锁时，阿战猛地拉开了门。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外面的三人愣了一下。阿战站在门口，身形不算高大，但眼神冰冷沉静，手中锈迹斑斑的短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这里的主人是疤脸。”阿战平静地陈述。
“疤脸？”为首的混混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阿战，“疤脸算个屁！这片街区现在归我们‘疯狗帮’管！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再交上这个月的‘平安费’，不然……”他晃了晃手中的砍刀，威胁意味十足。
阿战注意到，周围一些集装箱的门窗缝隙后，有目光在窥视，带着麻木、好奇或是幸灾乐祸。没有人出来制止，这就是残骸镇的常态。
他心中叹了口气。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他没有说话，只是心念一动。
窸窸窣窣……
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四周的阴影角落、墙壁缝隙、甚至三个混混的脚边响起。
“什么声音？”一个混混下意识地低头。
下一秒，无数黑点如同喷泉般从地面涌出，瞬间爬满了他们的裤腿、腰身，并向头部蔓延！
“虫子！好多虫子！”
“啊！滚开！什么东西在咬我！”
惨叫声骤然响起！三个混混惊恐地拍打着身体，但蟑螂的数量太多了，它们无孔不入，钻进他们的衣领、袖口，用微弱却密集的啃噬力攻击着相对脆弱的皮肤。虽然不致命，但那麻痒刺痛和心理上的恐惧，足以让人崩溃。
他们丢掉了武器，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试图摆脱这恐怖的虫潮。周围的窥视目光瞬间充满了惊惧，纷纷缩了回去。
阿战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下杀手，只是给予足够的惩戒。
几十秒后，蟑螂集群如同来时一样突兀地退去，消失在各个缝隙中，只留下三个浑身布满红点、衣衫褴褛、精神几乎崩溃的混混在地上抽搐。
阿战走到那个为首的混混头子面前，蹲下身，短刀的刀尖轻轻抵在他的喉咙上。
“还要‘平安费’吗？”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不……不要了！大哥……不，大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混混头子涕泪横流，恐惧地看着阿战，仿佛在看一个恶魔。
“滚。再让我看到你们，下次钻进你们身体里的，就不只是虫子了。”阿战收起短刀。
三个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街区，连掉在地上的武器都不敢捡。
阿战站起身，环顾四周。那些窥视的目光早已消失，街道上一片死寂。他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开。他展示了自己的“獠牙”，虽然避免了眼前的麻烦，但也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他退回集装箱，关上门。小迪扑过来，紧紧抱住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没事了。”阿战拍了拍她的背。
他需要更快地获得稳定的力量和资源。依靠蟑螂集群狩猎和捡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想起在市场上听到的零星信息——有些狩猎队会招募临时的人手，去探索危险的废墟或者猎杀大型辐射兽；镇长“老鬼”偶尔也会发布一些报酬丰厚的官方任务。
或许，他该主动去接触这些了。
第二天，阿战再次来到了市场区，目标明确地走向了东头的“破斧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