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目元忠僵坐在马背上,脸色死灰,眼神空洞得如同没有星辰的夜空,仿佛整个人的魂灵已被那只狰狞的首级抽走。
但求生的本能,以及那扭曲到极致、不肯承认失败、甚至带着点自毁倾向的骄傲和愤怒,让他如同溺水者般,做出了最后的、近乎癫狂的挣扎。
他猛地拔出那柄曾经象征荣耀、此刻却感觉沉重无比的武士刀,用尽全身残余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气,将刀尖指向南方那支看似“单薄”(仅五百人)的黑色军阵,声音嘶哑破裂,试图抓住那根本不存在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准退,不准溃散!你们这些废物,懦夫!慌什么!看清楚,看南面!他们只有几百人,几百人而已!
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集中所有还能动的人,武士,足轻,骑兵,冲锋!不惜一切代价冲过去!必须突围出去!后退者,立斩!家族连坐,株连全族!给我冲!冲啊!”
他的咆哮在震天的哭喊和混乱中显得如此微弱、如此苍白,甚至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可笑。
但绝望确实能催生出一种盲目的、飞蛾扑火般的勇气。
确实有一些被吓破了胆、完全失去方向感的溃兵,以及少数还残存一丝血气、不甘心就此窝囊覆灭、幻想着能创造奇迹的武士,在这最后的、扭曲的鼓动下,如同扑火的飞蛾,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向着秦锐士的军阵涌去!
他们脑中只有一个荒谬的念头:人多,冲过去,就能活!
上一个抱有这种天真想法的吉田,他的头颅此刻正安静地、嘲讽地躺在多目元忠的马蹄旁,无声地诉说着现实的残酷和冰冷。
秦锐士军阵前方,那名始终冷静得如同万年寒冰的百将,透过面甲的缝隙,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群乱哄哄涌来、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溃兵。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没有轻蔑,没有兴奋,只有冰冷的、程序化的杀戮指令在流转。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举起了右臂。
“弩。”一个短促、清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字眼,从他嘴里吐出。
命令被旗号和低沉的口令声迅速、无声地传达至阵中。
最前排的秦锐士动作整齐划一,迅捷而沉默,如同精密的杀人机器,沉稳地端平了早已上弦完毕、箭镞闪烁着寒光的弩。
“放!”百将的右臂猛地如战斧般挥下。
“嗡——!!” “崩——!!” “嗤——!!”
“噗嗤!噗嗤!噗啊——!”
“我的盾!呃啊!盾穿了!”
“救命!这箭…力道太猛了…挡不住…”
“后面别推我!啊!”
一片黑压压的弩箭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蜂群,带着恐怖的动能,精准地、几乎没有浪费地射入涌来的北条溃兵最密集处!
强劲无比的力道轻易撕裂了北条士兵简陋的竹具足、脆弱的皮甲,甚至那些匆忙举起、质量参差不齐的藤牌和薄木小盾,如同撕纸一般!
冲在最前面的溃兵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铁墙迎面撞上,成片惨叫着、翻滚着倒下,瞬间被清空出一大片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
尸体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狰狞的弩箭,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地面。仅仅一轮冷静而高效的齐射,就造成了令人胆寒的恐怖伤亡,那盲目的冲锋势头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身碎骨,为之一滞!
侥幸未死的溃兵被这远超想象的恐怖远程打击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脚步瞬间僵硬,冲锋的勇气荡然无存,引发了更大的混乱和踩踏。
“冲锋。”百将再次吐出两个字。
“杀!”
直到此时,秦锐士们才发出了第一声整齐划一的战吼!
整个黑色的钢铁洪流瞬间启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骤然苏醒!
他们迈着沉稳、统一、却异乎寻常迅捷的步伐,开始主动向前推进!
整个阵型保持得完美无缺,宛如一体,刀盾在前,超长的铍如死亡森林般在后,如同一堵移动的、布满致命尖刺的钢铁城墙,带着一种碾碎一切、无可阻挡的冷酷气势,向着混乱溃逃的北条军碾压过去!
其推进速度之快,阵型保持之严整,远超北条军最悲观的想象!他们不是在防守,而是在进行高效的、碾压式的反推!
一些自恃勇力、还残存些许武士尊严和侥幸心理的北条武士,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或是被这主动压上的气势所激,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挥舞着太刀,试图上前近身搏杀,为后续(其实已不存在)的部队“打开缺口”,或是单纯地寻求一个体面的终结。
“板载!杀啊!武士们,随我冲!”
“为了北条家的荣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跟他们拼了!”
然而,现实是冰冷而残酷的,没有任何浪漫色彩。
面对秦锐士那长度惊人、接近三米的铍,北条武士的太刀根本难以近身!秦锐士以三人为一最基本战术小组,默契配合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名武士刚嘶吼着冲近,试图用精湛的刀法格开正面刺来的长铍,侧翼另一支长铍已经迅猛刺到,直取其毫无防护的肋下或脖颈!
即便他运气好到爆棚,格挡成功甚至劈断了铍杆,第三支长铍或是从盾牌缝隙中如闪电般刺出的秦剑已然到来,精准地刺向他的面门或心窝!
“咔嚓!噗嗤!”
“呃啊!我的刀…太短了…”
“八嘎!根本靠不近!他们的兵器太长了!”
“救我…啊!”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效率极高的屠杀!北条武士的个体勇武在秦锐士严谨到变态的阵型、超长的兵器距离、默契到心灵感应般的配合和厚重的护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们的太刀劈砍在秦锐士的护甲上,往往只能留下一道浅白的划痕;而秦锐士的长铍突刺或秦剑的精准直刺,却能轻易穿透他们的胴丸具足!
秦锐士的战斗效率高得令人绝望,如同精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所过之处,北条武士如同被联合收割机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根本未能迟滞其推进步伐分毫!反而因为他们的“英勇”,加快了秦锐士收割的速度。
多目元忠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远远看到南面的战况,原本以为是最弱一环、唯一可能突破的方向,却变成了最硬、最令人绝望的铁板,惊得他浑身冷汗直冒,手脚冰凉。
心中那点可怜的希望被再次狠狠践踏、碾碎:“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军队?!他们的装备…阵型…配合…”
林御布下的四面合围死亡之网正在迅速而无情地收紧!缓坡上的主力稳步向下碾压推进,东西两翼的奇兵疯狂冲杀夹击,制造着巨大的混乱和伤亡,而南面的秦锐士则如同无情的死亡磨盘,逆向碾压推进,效率高得吓人!
北条军被挤压在一个越来越小、尸山血海的死亡区域里,无论是曾经骄傲的武士、卑微的足轻,还是残存的骑兵,都如同被困在逐渐注满沸水的巨锅中的青蛙,遭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无情地、高效地绞杀!
绝望的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垂死的呻吟声。
即便是残余的北条骑兵,试图凭借马匹那点可怜的冲击力做最后一搏,向着秦锐士的侧翼或想象中的缝隙发起绝望的冲锋,结果也是惨不忍睹,徒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