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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锈骨弑神宴 > 第137章 被遗忘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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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甜腻、带着万年腐朽气息的粘液,没过腰际,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无数条阴湿的舌头舔舐着皮肤。昏暗的光线来自坑壁上那些自发磷光的菌类和粘液,将整个巨大地下空间染上一层诡异的、病态的黄绿色调。无数只墨绿色的小蟾蜍静静地蹲伏在粘液表面、凸起的岩石或同伴身上,成千上万对昏黄浑浊的玻璃眼珠一眨不眨,如同最沉默也最惊悚的观众,聚焦在中心那片粘液“舞台”上的两个渺小身影,以及……阴影中那双如同污浊月亮般的巨眼。

撒托古亚那缓慢、粘稠、仿佛每个字都要从记忆的泥沼深处费力打捞出来的话语,在空旷的地下洞窟中回荡,余音混着粘液流动的汩汩声,久久不散。

克莱茵站在及腰深、令人极度不适的粘液中,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他脸上那种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痞笑重新挂了起来,尽管显得有些僵硬。他用力甩了甩沾满粘液、试图挡住视线的一绺头发,然后抬起手臂,用了一个极其夸张的、类似歌剧演员表达惊讶和咏叹的姿势,声音在洞窟中被刻意放大,带着一种浮夸的敬意:

“噢!至高无上、永恒长存、睿智无比的蟾神大人!您怎么会产生如此……令人心碎的念头呢?”他的语调跌宕起伏,仿佛在朗诵拙劣的诗歌,“被遗忘?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就算选择在这……嗯,清静优雅的地下宫殿中休憩,您的威名也必然如雷贯耳,在无尽的历史长河和隐秘的知识殿堂中代代传颂!我们今日能得见您的真容,简直是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不,是沐浴神恩啊!”

他的话语在死寂粘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滑稽。周围那些小蟾蜍似乎毫无反应,但那双巨大的、昏黄浑浊的“月亮”眼眸,却随着克莱茵的话语,缓缓地、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将“目光”完全锁定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并非实质,却比最冰冷的刀锋更令人心悸。它不像之前那种扫视般的威压,而是一种专注的、仿佛能剥开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凝视。克莱茵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粘腻湿冷的手掌抚过,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试图闭合。他体内源自“千面之神”的那部分力量本能地收缩、隐匿,仿佛遇到了天敌或更高层次存在的审视。他脸上夸张的笑容僵住了,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尽管嘴里只有粘液腥甜的气息。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冷汗混合着粘液,从额角滑落。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远处粘液滴落的“嘀嗒”声,和撒托古亚那沉重缓慢的呼吸。

终于,那粘稠如沥青的声音再次缓缓流淌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古老的、洞悉一切的漠然:

“油嘴滑舌……故弄玄虚……哼……果然是……‘千面’那家伙……选中的人……一脉相承的……令人厌烦的……腔调……”

祂直接点破了克莱茵力量的根源,语气中听不出褒贬,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或许可以理解为“厌烦”的情绪。对于一位古老到可能见证过无数神明兴起陨落的存在而言,“千面之神”或许也只是一个熟悉的、有点麻烦的“邻居”。

克莱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他迅速调整了表情,试图将那种被看穿的尴尬转化为一种“被识破也无所谓”的无赖笑容。他顺势指了指身旁一直保持高度戒备、紫金剑低垂但剑芒吞吐不定的方城,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好奇,仿佛在玩一个猜谜游戏:

“哎呀呀,蟾神大人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那您再看看我旁边这位兄弟……他的‘老板’,又是哪位尊神呢?想必以您的见识,定能一眼看穿吧?”他将问题抛回,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手段。

撒托古亚那对巨大的、昏黄浑浊的眼球,如同两座缓缓转动的污浊星球,漠然地移开了对克莱茵的凝视,落在了方城身上。

这一次的“注视”,带给方城的压力截然不同。如果说刚才扫视时是如同深海的水压,无处不在,沉重但相对分散。那么此刻,这专注的凝视就如同将万钧重压凝聚成一根冰冷的、无形的尖锥,径直刺向他的灵魂核心!方城闷哼一声,持剑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指节发白,紫金剑上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他脚下的粘液“咕嘟咕嘟”地冒出更多气泡,显示出他身体承受的巨大压力。他咬紧牙关,黑色的眼眸中瞳孔微微收缩,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阴影中那巨大的轮廓,没有丝毫退缩。

时间再次在无声的对抗中缓慢流逝。洞窟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连那些小蟾蜍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咕呱”声。

良久,撒托古亚那粘稠迟缓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亘古不变的慵懒语调中,竟然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诧异”的涟漪:

“……嗯?这种气息……如此深邃……如此……‘古老’的‘错误’与‘门’之概念……混合着纯粹杀戮与守护的扭曲人性……还有那令人不快的、来自彼端深渊的‘触须’……”

祂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分辨、确认,然后,那缓慢的语调竟然加快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重,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感慨”或“发现趣事”的微妙情绪:

“……真是……稀奇。那位……几乎从不直接干涉,更遑论……亲自‘标记’或‘寄宿’的……‘深渊’本身……居然也会……选中一个凡俗的躯壳?看来……这个沉寂了许久的纪元……真的要迎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了……哈哈哈哈……”

那笑声低沉、粘腻,如同淤泥翻涌,在洞窟中引起阵阵回音,周围粘液的表面也随之荡漾开诡异的波纹。这笑声中没有喜悦,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某种荒诞戏剧时的、淡漠的嘲讽。

但笑声很快止息,撒托古亚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极致的慵懒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幻觉:

“……不过……那又……如何呢?‘变化’……‘变革’……这些喧嚣的词汇……与我……何干?”

祂的声音拖得更长,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

“……我选择了……沉睡……选择了……被遗忘……在这温暖的……淤泥之下……时间失去了意义……争吵、征服、毁灭……或是……所谓的‘新时代’……都不过是……水面上偶尔泛起的……无关紧要的……涟漪……”

“我在这里……很好。至于……水面之上的世界……变成何种模样……早已……与我无关了……”

这番话语,透露出一种看透万古兴衰、主动选择隐匿与遗忘的终极“懒惰”。对于一位旧日支配者而言,这种态度或许比那些热衷于毁灭或统治的同僚更加……奇特,也更加令人难以揣测。

克莱茵听完,眼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他歪了歪头,脸上露出那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语气带着刻意的天真和追问:

“哦?既然蟾神大人您已经如此超然物外,选择在这……呃,‘温暖的淤泥’之下享受永恒的宁静,彻底与世无争了……”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指向性变得极其明确,“那为什么……今天又会突然派出一位小小的‘使者’,特意跑到卢浮宫那个人挤人的地方,把我们这两个……在您看来可能挺‘烦人’的家伙,一路引到这地底深处来‘做客’呢?”

他紧紧盯着那双昏黄巨眼,试图从其中捕捉到任何一丝波动:“这似乎……不像是完全‘与世无争’、‘彻底遗忘’的做派吧,撒托古亚大人?难道……您也对水面上的‘涟漪’,偶尔产生那么……一丝丝的好奇心?”

问题直指核心,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洞窟内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撒托古亚没有立刻回答,那双巨眼仿佛凝固在了黑暗中,只有缓慢的呼吸声证明着祂的存在。粘液缓慢流动,小蟾蜍们寂静无声。

就在克莱茵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或者又睡着了的时候——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突兀的、混合着粘液翻涌声的沉闷大笑,猛然从黑暗深处爆发出来!这笑声不再带有之前的淡漠嘲讽,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孩童恶作剧得逞”般的、原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好奇心?……哈哈哈……没错!……就是……好奇心!”

撒托古亚的声音居然不再那么缓慢粘稠,虽然依旧低沉厚重,但语速明显快了一些,那股极致的慵懒被一种罕见的、活跃的“情绪”所取代:

“在这下面……睡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连梦都变得……千篇一律……全是……黑暗和淤泥……”

“忽然……感觉到……地面上……一下子……聚集了……好几种……熟悉又讨厌的……‘味道’……”

“廷达罗斯那条疯狗家的……‘猎犬’……那股子……追着时间咬的……讨厌劲儿……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

“还有……克苏鲁那满身鱼腥味的……深海眷族的……血脉气息……虽然很淡……但错不了……”

“更别提……‘千面’你这小滑头……和……‘深渊’那边……这么‘醒目’的标记……”

祂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致:

“这么多……平时根本不会聚在一起的……家伙的‘信使’……居然……凑在了一块儿……还在巴黎……我的‘屋顶’上……晃来晃去……”

“这难道……不有趣吗?……不值得……派个小家伙……上去……看一眼吗?……哈哈哈哈!”

笑声渐歇,但那种“发现乐子”的情绪似乎还在。撒托古亚的话锋忽然一转,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疑惑: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下来了?……上面……不是还有……三个吗?……”

祂缓缓报出感知到的“味道”:

“……那条‘廷达罗斯猎犬’的味道……很纯正……是个厉害的‘幼崽’……”

“……大衮家的‘小鱼苗’……血脉虽然稀薄……但很活跃……”

“……还有一个……嗯?……”

祂停顿了,似乎在仔细分辨,昏黄的眼眸微微闪烁:

“……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干净’……但又带着……知识的……微光……和一丝……门的……气息?……不太像……韦尔德那种……纯粹的‘全知’压迫感……更……轻盈?……也更……‘年轻’?……”

撒托古亚显然对赵风婷的身份产生了兴趣,这超出了祂的预料。韦尔德的眷属?似乎不太像。那会是谁?

克莱茵听到撒托古亚对威尔逊和贝芙丽的判断,撇了撇嘴,没说什么。但当撒托古亚提到赵风婷,并猜测是韦尔德的眷属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带着炫耀和神秘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撒托古亚关于“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下来”的问题,反而顺着对方对赵风婷身份的疑惑,抛出了一个诱饵:

“错了哦,蟾神大人。韦尔德那家伙……确实算是我们的‘盟友’之一,至少目前是。”他承认了与犹格·索托斯化身的联系,但又立刻否定了撒托古亚的猜测,“但上面那位让您感到‘特别’的小姑娘……可不是韦尔德的眷属。”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和身旁的方城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城虽然依旧警惕,但紧绷的肌肉略微放松了一丝,他沉默地从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防水性极佳的金属烟盒,抖出两支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递了一支给克莱茵。两人就着克莱茵手中一个造型奇特的、似乎能防风防水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辛辣的烟草味瞬间冲淡了周遭粘液的甜腻腐朽气息,带来一丝短暂的、属于“人间”的慰藉。

克莱茵深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然后缓缓吐出。他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着阴影中那双等待答案的昏黄巨眼,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暗示:

“那您再猜猜看?还能是哪位神明,有这种品味和眼光,选中了那样一位……特别的姑娘?”

撒托古亚沉默了。洞窟中只剩下粘液缓慢流动的声音,和小蟾蜍们细微的呼吸。那双巨大的昏黄眼眸仿佛陷入了思索,光芒微微明灭。

过了许久,一个带着明显嗤笑和难以置信意味的声音,缓缓响起,语速比之前又快了一丝:

“……黄衣?……哈斯塔?……那个喜欢在星空下……编排无聊戏剧……制造一些无聊东西的……‘怪人’?……”

这个猜测,显然连撒托古亚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哈斯塔的眷属通常带有一种独特的、混合着艺术狂热与理智崩溃的特质,与赵风婷给祂的“干净”、“轻盈”感知似乎并不完全吻合。

克莱茵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抽着烟,脸上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欠揍的笑容,沉默地看着撒托古亚。方城也沉默地站在一旁,紫金剑的光芒已经收敛,但他整个人依旧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它否定了“黄衣之王”的猜测,但又没有给出新的答案,反而留下了更大的悬念和想象空间。

撒托古亚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那漫长的、令人压抑的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中酝酿的不再是慵懒或审视,而是一种逐渐积累的、混合着惊愕、荒谬、以及一种发现巨大秘密般的……强烈兴趣。

“嗬……嗬……呵……”

低沉的、仿佛从粘液深处泛起的笑声再次响起,起初很轻微,然后越来越响,最终化为一阵席卷整个地下空间的、轰隆隆的沉闷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震得洞壁颤抖,粘液如沸水般翻涌,无数小蟾蜍受惊般齐声“咕呱”起来!撒托古亚那庞大的、扭曲的躯体在阴影中似乎都因为发笑而微微震颤!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祂的笑声充满了发现极端荒谬戏剧时的畅快:

“千面的戏子……深渊的剑仆……廷达罗斯的幼犬……深海的鱼苗……全知者的盟友……还有一位……连我都一时看不透根脚的……神秘小姑娘……”

“哈哈哈哈哈!!……这么一群……背景复杂、各自侍奉着……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彼此敌对的神明……的家伙……”

“居然……能凑到一起……像模像样地……结伴旅行?……逛博物馆?……哈哈哈哈!!!!”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的……组合!……滑稽!……太滑稽了!……哈哈哈哈!!!”

撒托古亚的笑声在洞窟中久久回荡,仿佛发现了这个纪元最有趣的一场闹剧。而对克莱茵和方城而言,这位“被遗忘”的古老神只此刻表现出的、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和“娱乐精神”,或许比祂直接的恶意,更让人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