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慧明大师的引领下,裴昭雪一行人穿过层层殿宇,绕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位于寺院深处、此刻已被武僧严密把守的藏经阁后殿。
后殿内光线晦暗,只点着几盏长明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试图掩盖那若有若无的、来自青铜佛首的奇异腥气。
殿宇中央,一座高大的佛龛之上,那尊约莫尺余高的北魏青铜佛首静静地安置在紫檀木底座上。
佛首面容慈悲,双目微阖,宝相庄严,然而,那两道自眼角蜿蜒而下、已然干涸发暗的“血泪”痕迹,却为这庄严平添了无尽的诡异与不祥。
裴昭雪示意众人不要靠近,她独自上前,运足目力,仔细审视。
佛首铸造工艺精湛,历经千年,包浆厚重,除了那两道“血泪”痕,并无其他明显破损或机关痕迹。
她甚至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针,轻轻触碰那“血泪”残留物,银针并未变黑,排除了常见的砒霜等剧毒。
“这‘血泪’,每日何时渗出?量有多大?”裴昭雪回头问道。
慧明大师答道:“回郡主,自三日前初次发现,每日皆在子夜时分准时渗出,初时如露珠凝聚,随后汇成细流滑落,约莫持续一刻钟便自行停止。每日渗出之量,大致相仿,恰好能留下两道痕迹,浸湿蒲团一片。”
“子夜时分……”白砚舟若有所思,“阴气最盛之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一名知客僧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礼仪,带着哭腔对慧明大师喊道:“住持!不好了!法净师叔……法净师叔他……圆寂了!”
“什么?!”慧明大师身躯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法净师弟?他……他昨日还好好的,为我解说《金刚经》义理,怎会突然……”
法净禅师,乃是白马寺中德高望重、精通律藏的讲经首座,地位仅次于住持慧明。
众人心中皆是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裴昭雪立刻道:“大师,快带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赶往法净禅师居住的禅院。
禅院清幽简朴,此刻却弥漫着悲伤与恐慌的气氛。
几位僧人守在禅房外,面色悲戚。
进入禅房,只见法净禅师盘膝端坐于蒲团之上,双手结印置于膝上,双目紧闭,面色安详,仿佛只是入定,但已气息全无。
然而,令人惊愕的是,在法净禅师的身体周围,地面上,竟散落着七盏早已熄灭的油灯。
那七盏油灯的位置,并非随意摆放,而是极其精准地对应着夜空中的北斗七星!
从勺口的天枢到勺柄的摇光,分毫不差!
法净禅师的遗骸,便端坐在这“北斗七星”灯阵的中央“北极星”之位!
“这……这是……”慧明大师声音颤抖,显然也被这诡异的布置惊呆了,“法净师弟他……何时布下此灯阵?老衲从未听闻他修习过此类仪轨……”
裴昭雪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七盏油灯,只是普通的青灯,灯油已燃尽,并无特殊之处。她又仔细观察法净禅师的遗容,并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仿佛真是安然坐化。
“大师,法净禅师近日可有何异常?或者,他可曾接触过那尊泣血佛首?”裴昭明沉声问道。
慧明大师努力平复心绪,回忆道:“法净师弟近日……似乎确有些心神不宁,曾与老衲言及,夜半时常听闻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内容艰涩,非是本寺常诵经文。至于那佛首……发现异象当日,他曾随老衲一同前往后殿查看,当时并无异状。”
又是子夜!诵经声!
裴昭雪与裴昭明交换了一个眼神。
佛首泣血,高僧离奇圆寂,遗体呈北斗七星排列……这绝非巧合!
就在众人心神震动之际,又一名僧人连滚爬爬地冲进禅院,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住持!不……不好了!宝光寺、永宁寺那边传来消息……他们的首座法师……也在昨夜……圆寂了!而且……据说……遗骸周围,也有……也有七星灯阵!”
消息如同惊雷,再次炸响!连环命案!
目标直指洛阳各大寺院的高僧!而且,死亡现场都出现了这诡异的北斗七星排列!
一股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瞬间窜上脊梁骨。
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佛首泣血”异象,而是一场针对佛门高僧、充满仪式感的、骇人听闻的连环谋杀!
其背后所图,恐怕远比扰乱民心更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