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客师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观星台上,月光洒落,为他那身破碎的祭袍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银边。
他临死前那声嘶力竭的“玄鹤主上万岁”,如同不散的阴魂,依旧萦绕在众人的心头,带来沉甸甸的压力。
白砚舟的检查确认了众人的猜测。
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筷,撬开袁客师紧咬的牙关,果然在其后槽牙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已经破裂的透明蜡丸残骸,里面残留的剧毒物质与他血液中的毒素成分一致。
“是‘刹那芳华’,”白砚舟神色凝重地对裴昭雪和裴昭明说道,“此毒取自南疆一种奇花,见血封喉,发作极快,且无药可解。他显然是早已备好,一旦失败被擒或濒死,便立即咬破毒囊,确保不会泄露任何组织的核心机密。”
裴昭雪看着袁客师那兀自圆睁、空洞地望着天空的双眼,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对手,狡猾、狠辣、意志坚定,且对那所谓的“玄鹤主上”保持着一种近乎盲目的忠诚。他宁愿带着所有的秘密走向毁灭,也绝不向他认为的“敌人”低头。
“他至死,都在守护着他所认同的‘忠诚’。”
裴昭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受创最重,此刻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着,“只是这份忠诚,用错了地方,也变得……扭曲而可怕。”
一名伤势较轻的护卫上前,试图合上袁客师的双眼,但试了几次,那眼皮竟像是僵住了一般,无法闭合。
“死不瞑目……”护卫低声嘟囔了一句,最终还是放弃了。
裴昭雪摆了摆手,“罢了,就让他这样看着吧。或许在他最后的意识里,还在期待着他那‘玄鹤主上’能创造奇迹吧。”
她转向众人,开始下达指令,“立刻清理现场,统计伤亡,妥善安置牺牲的弟兄。这些……”
她目光扫过那七具倒伏的蛊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些被害的无辜者,也需小心收敛,查明身份,日后也好通知其家人,让他们入土为安。”
她又看向白砚舟和苏九:“砚州,苏九,麻烦你们再辛苦一下,优先救治受伤的弟兄,务必尽全力!”
白砚舟和苏九点头领命,立刻带着药箱,开始为受伤的护卫们检查伤势,止血包扎,喂服丹药。
苏九更是仔细地为每一个伤者施针稳定气血,尤其是那几个被袁客师能量羽箭所伤、伤口萦绕阴寒死气的人,她更是耗费心力,以金针渡穴之术,一点点将那邪气引导出来。
裴昭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也想帮忙,却被裴昭雪一把按住。
“兄长!”裴昭雪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你失了心头精血,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元气大伤,绝不能再劳心劳力!”
她看向裴昭明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方才裴昭明被那邪阵能量笼罩、意识几乎被夺舍的场景,至今想来仍让她心有余悸。
裴昭明看着妹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关切,又感受到体内那阵阵袭来的虚弱与空乏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他点了点头,没有逞强,在一旁一块稍微干净些的青石上坐了下来,运起微弱的真气,缓缓调息,同时目光复杂地看着众人忙碌,看着袁客师的尸体,心中波澜起伏。
今晚,他不仅粉碎了一场邪恶的阴谋,拯救了可能被波及的无辜,更重要的是,他直面了那个纠缠他二十多年的身世之谜,并在最关键时刻,坚守了本心,斩断了那所谓的“宿命”枷锁。
然而,袁客师临死前的话也提醒着他,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完全摆脱前朝复辟这潭浑水。
那个神秘的“玄鹤主上”,绝不会因为一个副使的失败而放弃。
他这条由自己选择的、护卫当下太平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荆棘与挑战。
现场清理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牺牲的护卫被小心地抬到一旁,盖上白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与哀伤。
那些蛊尸也被逐一摆放整齐,等待后续处理。
有人开始检查观星台的损毁情况,记录现场。
月光依旧清冷,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正邪大战的废墟,也照耀着每一个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人。
袁客师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诡异的句点,又像是一个充满悬念的冒号,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他守住了他愿意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至死,也未再吐露半分关于“玄鹤主上”及其党羽的核心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