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市的和平期,来得比沈晋军想象中更无聊。
他趴在道观的门槛上,看着广颂子在院子里练铜锤。那铜锤抡得虎虎生风,砸在地上“咚咚”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广颂子,歇会儿呗。”沈晋军掸了掸头发上的灰,“再这么砸下去,道观都要被你拆了。到时候咱们只能睡大街,跟小李鬼作伴去。”
广颂子没理他,一锤砸在块青石板上,石板“咔嚓”裂成两半。他这才收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眼神里带着点迷茫,像是不知道该干点啥。
也是,以前天天跟黑月会斗智斗勇,现在突然没事干,浑身的力气都没处使。
“要不咱打扑克?”沈晋军掏出副皱巴巴的扑克牌,是上次张梓霖忘在这儿的,缺了张大王,“输了的负责洗碗,咋样?”
广成子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锅铲:“算我一个!我最近练了手同花顺,保证赢!”
他刚跑出来,脚底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在地上,锅铲飞出去,正好砸在龟丞相的别墅顶上。那粉色塑料小房子晃了晃,龟丞相和丞相夫人吓得缩在里面,半天没敢动。
“你能不能小心点?”沈晋军扶他起来,“这锅铲要是砸在菟菟头上,她能啃得你连骨头渣都不剩。”
提到菟菟,沈晋军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往柴房看。果然,那兔子精正蹲在柴堆旁,抱着根胡萝卜啃得津津有味,旁边还堆着半根啃得坑坑洼洼的扁担——估计是把扁担当成胡萝卜了。
“菟菟!那不能吃!”沈晋军赶紧跑过去抢扁担,“这是木头做的,吃了拉不出屎!”
菟菟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地说:“甜甜的,比胡萝卜硬点。”
“硬也不能吃!”沈晋军把扁担藏起来,从兜里掏出根水果胡萝卜递过去,“吃这个,昨天刚买的,还带着泥土芬芳呢。”
菟菟立刻眉开眼笑,抱着胡萝卜啃起来,嘴角沾了点橙色的渣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带着点无奈:“你能不能管管她?再这么啃下去,道观里除了人,估计啥都得被她啃一遍。”
“没办法,人家是兔子精嘛。”沈晋军摊摊手,“再说了,啃坏了再买新的,正好促进横江市Gdp增长。”
正说着,小飞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张宣传单,跑得两个小辫子都飞起来了。“沈大哥!公园有庙会!还有!”
“庙会?”沈晋军眼睛一亮,“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今天开始,三天呢!”小飞把宣传单递过来,上面印着个大大的图案,画得跟云朵似的,“张梓霖哥哥说,晚上还有猜灯谜,猜对了能拿奖品!”
“奖品?啥奖品?”广成子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是金条不?还是能治百病的神药?”
“你就知道钱和药。”沈晋军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估计是些小玩具啥的。不过有就行,我好久没吃了。”
他扭头看向东厢房:“圈姐,一起去不?庙会可热闹了,有套圈的,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祖宗肯定爱吃。”
圈圈走出来,旗袍换成了件素雅的连衣裙,看着比平时亲和多了。她手里拿着本线装书,显然是刚看完。“庙会?可以去看看。”
“耶!”小飞欢呼一声,拉着菟菟的手就往外跑,“去晚了就没了!”
菟菟嘴里还叼着胡萝卜,被拽得踉踉跄跄,含糊不清地说:“等等……胡萝卜还没啃完……”
沈晋军赶紧跟上,回头喊:“广颂子,走啊!去晚了连糖葫芦渣都剩不下!”
广颂子看了看地上的铜锤,又看了看他们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横江市的公园确实热闹,红灯笼挂了一路,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沈晋军刚买了串糖葫芦,就被个套圈的摊位吸引了。
“五十块钱十个圈,套中啥拿啥!”摊主是个大嗓门的大叔,指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有玩具车,有布娃娃,还有……哎?这乌龟咋回事?”
沈晋军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差点把糖葫芦笑喷出来。只见龟丞相和丞相夫人不知啥时候从别墅里爬出来了,正慢悠悠地在摊位上溜达,估计是广成子偷偷带来的。
“那是我家的。”沈晋军赶紧把俩乌龟抓起来,塞进兜里,“它们想出来见见世面。”
摊主一脸莫名其妙:“见过遛狗的,没见过遛乌龟的……”
广成子正蹲在摊前,盯着那旋转的机器出神。老板问他要啥口味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有芥末味的吗?加朱砂的那种,能辟邪。”
老板:“……没有,只有草莓和蓝莓的。”
“那来两串草莓的。”广成子掏出钱,“多放点糖,越甜越好。”
圈圈站在猜灯谜的摊位前,看着个写着“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的谜语,微微皱眉。
“是青蛙。”沈晋军凑过来,得意洋洋地说,“这我小时候猜过,保证没错。”
圈圈抬头看了看他,眼里带着点惊讶:“你还懂这个?”
“那当然!”沈晋军拍胸脯,“我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道士……哎?广颂子呢?”
几人回头一看,广颂子正站在个打气球的摊位前,手里拿着把玩具枪,眼神专注地盯着气球。摊主是个小姑娘,吓得往后缩了缩:“大哥,十块钱二十发,打中十个有奖……”
广颂子没说话,拿起枪就打。只听“砰砰”几声,二十发子弹全中,气球爆了一地。小姑娘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奖品。”广颂子言简意赅。
小姑娘赶紧递过个最大的布娃娃,是个龇牙咧嘴的老虎玩偶。广颂子接过来,面无表情地递给旁边的小飞。
小飞抱着比她还大的老虎玩偶,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广颂子叔叔!”
沈晋军看得直咋舌:“行啊你,深藏不露啊!早知道带你去参加射击比赛,说不定能拿个冠军回来。”
广颂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又被不远处的舞狮队吸引了。
圈圈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抹笑意。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木匣子,像是在对里面的头发说:“你看,这样的横江市,其实也挺好的。”
沈晋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张梓霖打电话:“老张,你咋没来?再不来糖葫芦都被广成子吃光了……啥?加班?活该!谁让你天天摸鱼,老板不罚你罚谁……”
挂了电话,他看见广成子正跟个卖糖画的师傅讨价还价,非要让人家给他画个拿着铜锤的胖道士。师傅被缠得没办法,只好依了他。
“和平期也挺好的,是吧?”沈晋军对圈圈说,嘴里的糖葫芦甜丝丝的。
圈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得像水。“嗯,挺好的。”
远处传来烟花的声音,五颜六色的光映亮了夜空。小飞和菟菟追着烟花跑,笑声像银铃一样。广颂子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点。
沈晋军掏出兜里的乌龟,放在地上,看着它们慢悠悠地爬。他突然觉得,就算这和平期是暂时的,能有这么一天,也挺值的。
至少,现在的横江市,是真的和平又热闹。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先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完再说。
沈晋军往嘴里塞了颗糖葫芦,甜得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