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还在烧,火苗贴着背包侧袋往上舔。
江临渊没动。
他站在原地,左手指尖那点光悬在半空,像一粒不肯落下的星子。洞府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滴声,金水从屋顶落下,第十滴刚触地,整间屋子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面晃,是墙在响。
四壁的金纹猛地亮起,嗡鸣声从砖缝里钻出来,顺着脚底爬上来。他低头看,脚下暗河中的叶子正轻轻摆动,叶脉里的金光和他手腕上的金线跳得一样快。
他蹲下身,把左手指尖慢慢探进河水。
水很凉,刚碰上皮肤,一股劲就顺着胳膊冲进了胸口。整条暗河瞬间发亮,金光像绳子一样缠住他的手臂,往心口拽。同时,石台中央那枚由金水凝成的微型光阵开始旋转,一圈一圈扩散出波纹。
波纹碰到墙,墙上浮现出一行古字。
字还没看清,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裂痕。
裂痕里飘出一本卷轴。
它不是虚影,也不是光做的,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玉片砸在青砖上。卷轴通体青黑,表面刻着山形与星点,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它自行展开一半,露出里面流动的图案——十座山的轮廓,一座挨着一座。
江临渊认得这些山。
句曲、括苍、罗浮……十大洞天的投影,全在里面。
他刚想伸手,头顶猛然传来震动。
第一处签到点亮了。
图书馆方向,一道青光冲天而起,直射夜空。紧接着,游泳馆地下爆开一圈水波状的涟漪,括苍山的虚影在水面浮现。食堂后巷腾起雾气,罗浮山影若隐若现;校医院天台雷光一闪,镇龙山轮廓凝实三息后消散;旧琴房传出一阵清音,第三音阶响起时,西玄山投影短暂成型。
一处接一处。
十道光芒从不同方向升起,照向实验楼地下。可这些光不稳,忽明忽暗,有的刚成型就被风吹散。空中投影摇晃不定,眼看就要崩解。
江临渊站起身,右手狠狠拍向石台。
十枚耗尽灵气的灵石齐齐一颤,虽无光溢出,但地底深处传来回应。十条细如发丝的光丝破土而出,分别连接十处签到点的方向。光芒终于不再乱窜,开始缓缓向洞府上方汇聚。
但他知道不够。
这点力量压不住地脉躁动。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卷轴底部。血没流下,反而被吸住,迅速化作一道符纹。卷轴彻底展开,十大山形图与现实坐标一一对应,光线交织成网,最终全部收束于洞府正上方百米虚空。
那里,十方洞天投影开始融合。
山影重叠,轮廓渐清。一座巨大的环形山脉虚影悬浮在空中,中央凹陷处正对着江临渊的洞府入口。整个高校的地气都被抽动,地面微微下陷,裂缝中透出淡金色的光。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上官玥冲了进来。
她头发上还带着霜,右手指节红肿,像是强行压制过什么。背后剑胚剧烈震颤,不受控制地脱离剑鞘,直冲上空,悬在十方投影核心下方,剑身“玄天”二字闪个不停。
她没管剑,只盯着江临渊:“它自己飞出来的。”
江临渊点头。
他还来不及说话,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慕白喘着气,胸前一枚古印浮在半空,正不断震动。那印和校长临终前交给他的镇龙印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道裂痕。他抬手想按回去,却按了个空。印信根本不听使唤,径直飞向空中,与剑胚并列悬浮,一同对着投影核心共鸣。
两人对视一眼。
都没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这片空间已经不属于任何人掌控。
江临渊闭上眼。
他想起秦无涯死前扔出的玉简。那东西炸成血雾时,他眉心有过一瞬间的灼热感,来源不在玉简,而在对方怀中一块贴身佩戴的玉佩。战斗结束后,他从尸身上找到了它。
他伸手进怀里,掏出那块玉佩。
灰褐色,边缘磨损严重,正面刻着半个“昆仑”字样,背面有一道斜裂。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当他把它举过头顶时,异变发生了。
玉佩猛地爆发出青金交织的光,亮度瞬间盖过空中投影。洞府内所有金纹同时震颤,发出尖锐长鸣。卷轴最后一行字缓缓浮现:
【昆仑墟碎片已就位,请插入钥匙】
江临渊睁眼。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钥匙不是要插进某个机关,而是要让持有者与地脉完成最终对接。这块玉佩是引子,真正能开启通道的,是持钥之人本身。
他往前走一步,将玉佩对准投影中心。
光柱落下,正好穿过玉佩裂痕。
刹那间,空中山脉虚影剧烈抖动,中央凹陷处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涌出浓郁灵气,带着远古的气息。那不是现代修真界能接触到的能量,纯粹、厚重,仿佛来自天地初开之时。
上官玥抬头看着那道缝,忽然开口:“我的剑胚在响。”
陈慕白也低声道:“镇龙印在催我做一件事。”
江临渊没回应。
他感觉到玉佩在发烫,不是表面热,是从内部往外烧。他的手臂开始麻,接着是肩膀、胸口。那股热流一路往下,最后停在脚底。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变了。
不再是人形。
像一座碑。
他抬起左手,金线顺着指尖延伸出去,在空中画出一道竖痕。那痕迹不散,反而凝成实体,是一根极细的柱子,通体透明,却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卷轴突然翻页。
新的文字浮现:
【钥匙认证通过】
话音未落,空中投影猛然收缩,十方山影压缩成一枚圆形光盘,缓缓下降。它穿过剑胚与镇龙印之间,最终停在江临渊面前,距离鼻尖不到一尺。
光盘中央有个凹槽。
形状和他手中的玉佩完全吻合。
只要放进去,昆仑墟就会打开。
但他不能现在放。
因为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来自地底。
低沉、缓慢,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石头。
他蹲下身,把手掌贴在地上。
震动传上来,节奏很怪,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三短一长,重复不断。
这不是自然现象。
是信号。
有人在下面敲墙。
他猛地回头看向暗河。
河水不知何时静止了,表面平得像镜子。那片曾与他心跳同步的金脉叶,此刻正缓缓转向,叶尖指向洞府最深处的一段盲区。
那里原本是堵死的墙。
现在,墙皮正在一片片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