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把破甲锥从地砖上抽回来,掌心的红痕还在发烫。他没有松手,也没有抬头看秦无涯,只是盯着地面那些蔓延开来的金纹。它们像活的一样,顺着裂缝向外爬,每过一道裂口,光就亮一分。
秦无涯站在三米高的阴影里,左臂上的血还没止住。他低头看着自己垂下的手臂,骨头断成几截,皮肉翻卷,露出里面的筋络。他没喊痛,也没后退,反而抬起完好的右手,五指张开,对准符文中央。
“你挡不了我。”他说,“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你能碰的级别。”
话音落下,他掌心向下压。
一股黑气从他指尖涌出,直冲地面。符文微微一颤,随即泛起更亮的金光。那道黑气撞上去,像是被什么咬住,瞬间断裂,倒卷回他手腕。
秦无涯闷哼一声,膝盖微弯。
江临渊终于抬头。他看见秦无涯瞳孔深处有黑点在转,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但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地上的纹路。
“你在找开启的方法。”江临渊说,“可你根本看不懂它。”
秦无涯没回应。他抬起右脚,猛地踩向一块刻着符文的地砖。
咔——
砖面炸裂,裂痕呈放射状扩散。金纹闪了一下,随即整片区域同时亮起。一道青色气流从碎裂处冲天而起,打在他小腿上。皮肉当场撕开,露出森白骨节。
他踉跄一步,单膝落地。
江临渊站直身体。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混着血,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点。他左手按在地上,掌心并蒂莲的痕迹越来越热。那些符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沿着他的手指边缘延伸,一圈圈向外铺展。
他忽然想起什么。
上周在图书馆签到时,系统给了一卷竹简,上面画着残缺的图样。他当时以为是某种灵植培育阵法,随手收进洞府角落。现在想起来,那图案的走向,和眼前这些金纹完全一样。
那是《青帝诀》第三页。
他一直没练成,因为少了关键一段。
原来不在书里,在地下。
秦无涯撑着地面站起来,右腿还在流血。他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所以你是靠签到……凑齐了钥匙?”
江临渊没答。
秦无涯抹了把脸,手背上沾了灰和血:“难怪你能在实验楼地下激活括苍山投影,能在游泳馆挖出阵纹碎片……那些地方,本来就是封印节点。”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你说你是个普通人?可笑。你早就被选中了。”
江临渊终于开口:“我不是被选中的。我是自己走过去的。”
他说完,右手握紧破甲锥,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空中尚未散去的金纹。
那些纹路突然加速流动,像是找到了源头。整间屋子的地砖接连震动,缝隙里的光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阵法。中心位置,正是江临渊站立的地方。
系统界面弹出来:
【检测到昆仑墟阵法,可消耗血契能量激活】
红色字框占满视野一角。
江临渊没犹豫。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掌心红痕上。血渗进去的瞬间,阵法轰然运转。金纹浮空而起,化作一层流转的光幕,把他围在中间。
秦无涯瞳孔一缩。
他立刻抬手,右掌凝聚黑气,朝阵法中心猛击。
轰!
光幕剧烈晃动,边缘出现裂痕。但下一秒,金纹反照,一道青色灵气从阵眼反弹,直击他胸口。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
他挣扎着想站起,左臂已经废了,右腿也动不了。他只能靠着墙,抬头看江临渊。
“你激活了它。”他说,“你真的能用。”
江临渊站在阵心,呼吸沉重。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变化,像是经脉被重新打通,又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醒了。眉心的契约纹路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
他抬起手,摸了摸额头。
那里有一道旧疤,是高中救人时留下的。现在,疤的位置在跳。
秦无涯盯着他眉心,忽然低声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容器。是血契的承载体,是用来喂养封印的祭品。可你现在站的位置……是主控点。”
他咳了一声,嘴角溢血:“不是谁都能站在这里的。只有钥匙才能启动阵法。而钥匙……从来不会是别人给的。”
江临渊看着他。
“你错了。”他说,“我不是钥匙。我是来关锁的人。”
秦无涯摇头:“你不明白。这锁一旦关上,你就再也出不去了。昆仑墟会认主,但也会困人。你以为你在掌控,其实你已经在里面。”
江临渊没再说话。
他把破甲锥插回腰间,双手按在地上。阵法光流加快,金纹开始向他掌心汇聚。整个校长室的地砖一块接一块亮起,最后连天花板上的裂缝也被照亮。
那些符文,正在往上爬。
秦无涯仰头看着屋顶的裂口,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罗天成不是第一个守阵人。在他之前,有七个人试过。他们全都疯了。最后一个,是你母亲求平安符那天,在庙门口烧了自己的眼睛。”
江临渊的手停了一下。
“你母亲不知道你在修仙。她只知道你要去那个学校。她求了三年香,每年清明都去。”
江临渊慢慢抬起头。
“你闭嘴。”
“我不是吓你。”秦无涯喘着气,“她是最后一个见过完整阵图的人。她看过,然后忘了。这是保命的方式。可你不一样。你记得每一处签到点,记得每一次奖励,记得所有细节。你会越来越清醒……直到你也看清全部真相。”
江临渊站起身。
他走到秦无涯面前,蹲下,平视他的眼睛。
“你说我注定是祭品。”他说,“可你现在躺在地上,断了两条腿,还剩一口气跟我说话。而我还能站着。”
他伸手,把破甲锥从腰间拔出来,抵在秦无涯喉咙上。
“你说我不懂。”他说,“可我现在知道一件事。”
秦无涯盯着他。
“这把锁,”江临渊说,“从来就不是给你这种人开的。”
秦无涯嘴角抽动一下。
“可惜你用错了方式。”江临渊收回锥子,站起身。
他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是秦无涯摔倒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像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江临渊没有回头。
他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检测到昆仑墟坐标片段,来源:阵法核心】
下方多出一行小字:
【可解锁新签到点:旧档案馆地下室】
江临渊停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的并蒂莲红痕还在发烫,但颜色变深了,接近暗红。像是刚干涸的血迹。
他掏出裤兜里的平安符,纸面比之前更硬。他把它贴在掌心,盖住红痕。
符纸轻轻颤了一下。
他拉开门。
清晨的风灌进来,吹动他卫衣的帽檐。走廊尽头有脚步声传来,很轻,正在靠近。
江临渊站在门口,没有走出去。
他把平安符收回口袋,右手重新握住破甲锥的柄。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