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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市井烟火磨筋骨 夜灯家书寄乡愁

天刚蒙蒙亮,镇上的鸡啼声就穿透了粮行的院墙,混着码头边的船号子,在晨雾里揉成一团热烘烘的市井气。狗子是被这声响惊醒的,他翻起身,揉了揉眼睛,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村里的土炕,而是躺在粮行后院的厢房里——硬板床铺着粗布褥子,窗棂外是青灰色的瓦檐,闻不到田垄的泥土香,只有隔壁伙计翻身的动静,还有远处飘来的早点香。

他麻利地套上粗布短褂,把衣角掖进裤腰,踩着布鞋走到院里。院角的压水井旁,已经有两个伙计在洗漱,见他过来,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后生咧嘴笑:“新来的?倒是起得早,咱粮行的规矩,天不亮就得备货,晚了掌柜的要念叨。”

狗子点点头,也笑:“在家惯了早起,躺不住。”他压了几下水,用清凉的井水搓了把脸,凉水激得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院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喊着伙计们去码头卸新到的稻谷,狗子拎起靠墙的麻绳,跟着众人往码头走。

清晨的码头还带着水汽,石板路滑溜溜的,码头上停着几艘满载稻谷的大船,船工们正喊着号子往下搬麻袋。狗子跟着伙计们凑过去,伸手接过一个麻袋——比他想象的沉,压得胳膊一沉,他咬着牙,把麻袋往肩上扛,脚步踉跄了一下,旁边的老伙计李二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慢着点!这稻谷麻袋看着实,扛的时候得把腰稳住,不然容易闪着,咱庄户人靠腰吃饭,可不能逞强。”

狗子谢过李二,照着他说的,把腰沉下去,稳稳托住麻袋底部,再借着劲儿扛上肩,果然稳当了不少。他跟着众人,一趟趟把麻袋从船上搬到粮行的仓库里,麻袋装得满,边角蹭着他的脖颈,糙得皮肤发疼,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石板路上,很快就被晨风吹干,只留下一点白印。

仓库里堆着高高的粮垛,稻谷的清香混着陈粮的醇厚,扑面而来。李二一边码麻袋,一边跟狗子说:“咱这粮行做的是周边村落的生意,收上来的稻谷有粳稻,有籼稻,你得学着辨——粳稻粒圆,煮出来的饭黏,籼稻粒长,饭香足,掌柜的最看重这个,辨错了要吃亏的。”他说着,捡起两粒稻谷递给狗子,“你摸摸,粳稻粒硬,籼稻粒轻,多摸几回就知道了。”

狗子把稻谷攥在手里,仔细摩挲,一粒圆鼓鼓的,一粒细长的,触感确实不一样。他想起村里种的都是粳稻,煮出来的红薯粥黏糊糊的,最顶饿,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像是摸到了家里的味道。

卸完船,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掌柜的过来检查粮垛,见狗子搬的麻袋码得整整齐齐,又听李二夸他手脚麻利,便点了点头:“这后生不错,肯学肯下力,比之前几个眼高手低的强。”他丢给狗子两个铜板,“晌午去街口的包子铺,买两个肉包垫垫,算咱粮行的。”

狗子攥着铜板,心里暖乎乎的。在村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包,如今不过是搬了一早上的粮,就能得两个肉包,他既欢喜,又觉得要更卖力才对得起这份好。

晌午的饭是在粮行的伙房吃的,糙米饭管够,配着一大盆青菜炖豆腐,还有一小碟咸菜。伙计们围坐在一张大木桌旁,扒着饭,聊起天来。有人说镇上东头的布庄新到了松江布,又软又挺;有人说西头的铁匠铺打出来的镰刀比别家的快;还有人说码头边的船工昨儿个捞了条大鲤鱼,卖了个好价钱。

狗子听着,插不上话,却听得入神。这些都是他从未听过的新鲜事,村里的话题永远是种地、养蚕、收稻,而镇上的世界,像一张摊开的布,铺着各式各样的光景。李二见他闷头吃饭,便夹了一筷子豆腐给他:“别光吃白饭,多吃点菜,下午还要搬粮给镇上的铺子送过去。”

“李二哥,咱送粮的铺子,都是啥样的?”狗子忍不住问。

“啥样的都有,”李二扒了口饭,“有酒馆,要糙米酿酒;有饭铺,要精米做饭;还有大户人家的后厨,要的是最好的粳米,挑得很。不过你别怕,跟着我送几回,就认得路了。”

下午,狗子果然跟着李二去送粮。推着独轮车,车斗里装着分好的稻谷,走在镇上的街巷里。青石板路蜿蜒,两旁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卖茶水的、卖糕点的、卖竹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过一家卖炊饼的铺子,香气飘过来,狗子想起赵氏婶子烙的玉米面饼,脚步慢了一下。

“想家了?”李二回头看他,笑了笑,“刚出来都这样,等过阵子熟了,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半夜还偷偷哭呢,想家里的老娘做的红薯粥。”

狗子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有点想,想村里的田,想满仓叔,想婶子们做的饭。”

“想就写信呗,”李二说,“码头边有船工往江上游走,托他们带信,不过三五日就能到村里,就是得花几个铜板买纸墨。”

这话点醒了狗子,他心里一动,想着晚上就去买纸墨,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送完粮回到粮行,天已经擦黑了。掌柜的看他们送得顺当,便让早歇,还赏了一壶米酒。狗子谢过掌柜,揣着白天得的两个铜板,往街口的纸笔铺走去。铺子里的掌柜是个戴老花镜的老汉,见他来买纸墨,便问:“后生是给家里写信?我这有最便宜的毛边纸,还有灶下墨,够用了。”

狗子买了一刀毛边纸,一截墨条,还有一支最便宜的毛笔,花了一个铜板,剩下的一个铜板,他想着留着下次买纸笔。回到厢房,他点上油灯,油灯的光昏黄,却足够照亮眼前的纸。他磨了墨,握着毛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识的字不多,还是林满仓叔闲时教的,怕写不好,怕家里人看不懂。

他坐在油灯旁,想了半天,先在纸上写下“爹娘,满仓叔,婶子们”,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我在镇上粮行做工,掌柜的待我好,管吃管住,工钱月结。我能扛活,不苦,你们别惦记。家里的秧苗要好好侍弄,桑园的枝子别剪太密……”

写着写着,眼泪就滴在了纸上,晕开了墨字。他想起离家时林满仓叔站在长亭下的样子,想起赵氏婶子塞给他的包袱,想起村里的田垄,想起桑园里的桑叶,那些画面像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一江的水。

他擦了擦眼泪,接着写:“等我挣了钱,就给家里买新的锄头,给爹娘买新衣裳,给满仓叔买他念叨的磨刀石。我会好好干活,不惹事,你们放心。”

写完,他把纸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一个信封里,又在信封上写了村里的地址,还有林满仓叔的名字——他知道,林满仓叔识的字多,能念给爹娘听。

刚把信封收好,隔壁的伙计敲了敲门,端着一碗米酒过来:“新来的,喝口酒解解乏,咱哥俩唠唠。”

狗子接过米酒,和伙计坐在床边,聊了起来。伙计说,他来镇上三年了,一开始也是啥都不懂,被人骗过,也吃过亏,后来跟着老伙计学,才慢慢站稳脚。“咱庄户人出来闯,靠的就是实在,你对人实,人就对你实,别耍滑头,也别怯场,镇上的人虽多,却也和村里一样,讲个情分。”

狗子听着,把这话记在心里。他喝了一口米酒,酒的暖混着心里的暖,把离乡的涩冲淡了不少。

夜渐渐深了,镇上的声响慢慢歇了,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还有码头边的狗吠。狗子吹灭油灯,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层薄霜。他想起村里的夜,没有打更声,只有虫鸣和蛙叫,月光洒在田垄上,秧苗的影子轻轻晃。

他攥着那个装着家书的信封,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离了故里,走在陌生的客路上,但只要心里装着家里人,只要肯下力,日子就不会差。他知道,明天天不亮还要起来搬粮,还要学着辨稻谷,还要跟着李二送粮,但他不怕。就像在村里侍弄秧苗一样,一步一步来,总能把日子侍弄好。

窗外的月光静静淌,江风穿过街巷,带着水汽,也带着远方故里的气息。狗子闭上眼睛,梦里是村里的田垄,是泛着青润的秧苗,是林满仓叔笑着拍他的肩膀,是赵氏婶子端着刚出锅的玉米面饼,喊他吃饭。市井的烟火磨着他的筋骨,夜灯的家书寄着他的乡愁,客路虽远,却也一步一个脚印,往着有盼头的日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