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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走龙蛇,丁陌丝毫不假思索便将那些佶屈聱牙的经文注疏,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

最后是一篇杂文,题目是《问钱谷利弊策》。

这算是撞到丁陌枪口上了,王洛书本就是前户部尚书,这方面最是拿手。

因此丁陌结合了从王洛书那里听来的户部零星旧事,加之最近郭堂明的动作,那简直是下笔如有神,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只不过丁陌并未再提及那些“重农抑商”的陈词滥调,而是直接跨越千百年,论述核心:

“钱谷乃国之大脉,利在流通,弊在壅塞与中饱。”

良策有三,“清源”、“通流”、“节用”。

“清源”即整顿盐、铁、茶等专营税赋,打击贪腐,确保国库收入;

“通流”是改善漕运,平抑物价,促进货殖流通;

“节用”则是主张量入为出,削减不必要的花费开支和‘面子工程’,将钱粮用在边防与民生刀刃上。

文章数据不求准确,但紧密贴合时弊,只要考官不是庸碌之辈,自然能看出丁陌展露不俗的经世致用之心。

放下笔,吹干墨迹,丁陌心中一片清明。

招覆之试,自觉发挥犹在正场之上,若无意外,应该能独占长榜了。

张锦依旧在贡院外等候,待丁陌走出贡院紧步迎上:

“丁爷,郭堂明那边又有新动静了。听说是查到了几条暗线,牵扯到……西北那边。”

丁陌目光一凝。

淮南王与凉国公勾结,那日审问马文忠时便已得知,只不过郭堂明单单能凭审计账目便可查到线索,可见其能力与决心。

丁陌笑道:

“看来,咱们这位正鸿兄,是真要在这盐课的汪浑水里摸上几条大鱼才肯罢休啊。

这玉京的水,是越来越浑了。不过也好,浑水,才好摸鱼……”

招覆放榜,丁陌之名果然高悬长榜榜首。

此番张榜不再是那圆榜那般含蓄,而是长榜排名位列第一。

虽然含金量略逊“正场”案首,但是其更加显眼,消息传播得更快。

张锦、文雁、陈山自是欢喜不已,连周启等一众纨绔也再次登门道贺,嚷嚷着要丁陌请客。

丁陌自是满口答应,只不过心中依旧保持清醒。县试还未结束呢,万不可掉以轻心。

剩余两场的“再覆”与“连覆”,越到最后,越需稳健。

当丁陌再次拜访云锦布庄时,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丁陌仍从赵祎襎眸中发现那一闪而过的欣喜

“公子连取头名,小女子给公子道喜了。只不过剩余的再覆与连覆,或许考官会出更加冷僻和更刁钻的题目以作平衡,公子还需小心应对。”

丁陌点头:

“姑娘提醒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恐怕接下来的两场不会如前两场那般顺遂了。”

赵祎襎点头,随即拿出几本前朝大儒乃至本朝名家对典籍注解的独到见解,这几本书中注解不在主流之内,但都是言之有物的学说。

“这几本书不需公子死记硬背,公子略有了解便可。再覆与连覆考察对经义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发散,这几本书或许对公子会有所裨益。”

丁陌接过书,指尖再次‘不经意’间,触碰到赵祎襎的指尖。

赵祎襎身形一顿,随即眼帘低垂,耳根微红。

丁陌心中异样,低声说道:“多谢窈棠。”

赵祎襎轻轻“嗯”了一声,匆匆出了客厅,只是临出门前,只轻声道:

“公子……专心备考。”

数日后,县试第三场“再覆”开考。

题目出自《周易·系辞下》:“仰以观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此题要求阐述“天文地理”与“幽明之故”的关联,并引申至治国修身。这已经带有哲学思辨的味道了,其难度远超普通童生水平。

需要融合对自然、社会乃至天人关系的深刻理解。

只不过丁陌拿到题目就乐了,这不又是白给嘛,王洛书曾带他游历天下,观星象、察地貌、访民俗。

这些经历哪是这些掉书袋的文弱书生能比的。

无需多加思考,丁陌提笔破题:

“天文地理,形而下之器;幽明之故,形而上之道。圣人观象察法,非为窥测天机,乃为通晓万物之理,以明人事,以安邦国。

天象运行、四时更替……顺应天时、体恤民情……治国需因地制宜、发展民生……观表而及里……”

文章一气呵成,逻辑清晰。硬生生地把一道容易流于空泛玄谈的题目,拉回了经世致用的轨道。

再覆结束,丁陌自觉应对得当,虽题目有些许的刁钻,但仍都在自己“射程范围”内。

放榜之日,丁陌依旧位列三甲,非榜首,乃是第二。

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毕竟他“离经叛道”的话,不一定会合了考官的口味。不过能进前三,证明其才学是没问题的。

大概是对丁陌的盲目自信,这次第二对张锦来说,感觉略有遗憾。

丁陌却不以为然:

“知足吧,第二就挺好的。树大招风懂不懂?好处让我一人占尽容易招记恨的。”

再覆榜单的前三十名会参加连覆,即县试最后一场。

连覆通常只考一场,多为查漏补缺。由主考官亲自出题,形式灵活,甚至有时只是面试问策。

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确定前十名的具体排位,尤其是确定最终的“县案首”归属。

连覆当天,由玉京府府尹宋青当场出题,学子依次按再覆的排名,自后往前,上前应答。

题目也不固定于经义或者策论,而是涵盖了经史、时务乃至诗词,范围极广,每个学子的问题都不统一。

而是根据再覆时的试卷情况,综合考察学子的反应、口才与真实学识。

前面几位学子,有的被问及《史记》中某篇列传的微言大义,有的被问及对当前某地水患的看法,有的被要求即兴赋诗一首,

表现各不相同,有的对答如流,侃侃而谈,有的则是支支吾吾,畏手畏脚。

轮到丁陌时,宋青面带笑容看着走进的丁陌,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期待。

“丁陌,近日户部大力审计盐课,查出诸多积弊,牵涉甚广,朝野上下震动。

然,亦有议论,谓此等雷霆手段,恐致盐课不稳,乃至引发淮阳……嗯,引发地方不稳。

对此言论,你是如何看待的?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在场几位考官皆是神色一怔。

这个问题,他们几人都不敢当众讨论,此事乃当前朝堂之中最为敏感的事件。

便是此时此刻,几方大佬在庙堂之上正在角力,回答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

丁陌毫无畏惧之色,反正已经把淮南王得罪得死死的了,还怕个毛……

“回诸位大人,学生以为……户部之举,利国利民,乃是剜疮挤脓,正本清源之举。

盐课之弊,积重难返,如人体之痈疽。若不毅然割除,则溃烂弥深,终将伤及国本。

一时之动荡,乃祛疾之必然阵痛,远胜于沉疴难起,坐视国帑流失,奸人坐大。

至于影响盐课……学生以为,此为短视之见。

清除了中饱私囊之蠹虫,堵塞了漏洞,盐课征收方能真正落到实处。

长久来看,国库收入非但不会减少,反而会更增稳固。

譬如疏通河道,虽暂时阻流,然水畅其流后,灌溉航运之利,远胜淤塞之时。”

“而地方稳定……”丁陌顿了一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宋青:

“学生以为,真正的稳定,建立在法度严明、吏治清廉之上。若因惧怕‘不稳’而纵容贪腐,庇护奸佞,则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唯有铲除毒瘤,廓清玉宇,方能换来长治久安。陛下圣明,既行此策,必有万全考量。郭郎中奉命而行,正是为社稷除害,为陛下分忧。”

丁陌此番侃侃而谈,肯定了户部的动作,将其行为从盐课拔高到维护国本、巩固统治的高度。

同时,回避了直接提及“淮南王”,却句句指向其危害,最后还抬出了启宗帝的态度,可谓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