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心中那点因为南施而起的芥蒂,早已被这共同事业带来的兴奋和期待所取代。能与谢蒂儿这样既有善心又有能力的姐妹携手做一番实在的事业,远比沉浸在无谓的担忧中更有意义。
“姐姐爽快!”谢蒂儿也笑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细节,我们慢慢商议。这镇北的仁心工坊,便是我们姐妹情谊和共同善心的见证!”
两位夫人相视而笑,手紧紧握在一起。之前因身世秘密而产生的微妙隔阂,在这共同的目标和坦诚的交流中,彻底烟消云散。她们的关系,不仅回到了从前,更因为有了这桩共同的事业,而变得更加牢固和深厚。
窗外,秋阳正好,温暖地洒在庭院中。谢蒂儿和南夫人开始兴致勃勃地商讨起镇北工坊的选址、规模、管理模式以及未来的销售规划。她们一个沉稳细致,一个干练通达,互补短长,仿佛已经看到了第二座仁心工坊在有德镇北边拔地而起,惠及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通往南疆腹地的道路,在水泥的加持下,如同一条不断延伸的灰色巨蟒,顽强地向着密林深处挺进。叶政带着工人们,已经推进到了南蛮传统活动区域的边缘。这里古木参天,藤蔓缠绕,空气湿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腐烂和泥土的气息,与有德镇周边的景象已是截然不同。
这一日,工人们正喊着号子,清理着最后一小片阻碍路线的灌木丛。忽然,前方茂密的树丛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同于风吹叶摇,更像是某种生物谨慎移动的声音。
“戒备!”谢大壮反应极快,低喝一声,手按上了刀柄,护卫们立刻呈扇形散开,将叶政和核心工匠护在中间。工人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紧张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浓绿的枝叶被拨开,几十双充满警惕和好奇的眼睛,从缝隙后面露了出来。这是一群与之前遇到的南蛮略有不同的生面孔,他们皮肤更加黝黑,身上涂抹的彩色泥纹更为繁复,手持着简陋的木质长矛和绑着石片的武器,眼神中野性未驯的光芒更盛,带着一种对陌生闯入者天然的敌意和审视。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些穿着奇怪衣服、拿着奇怪工具(铁锹、镐头)、正在破坏他们熟悉丛林的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
气氛瞬间紧绷起来,劳工们下意识地握紧了工具,手心冒汗。谢大壮和护卫们眼神锐利,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
叶政却示意谢大壮稍安勿躁。他上前几步,越过护卫的防线,独自面对那群新出现的南蛮。他没有携带武器,摊开双手,脸上努力做出和善的表情,试图用语言沟通:“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修路的!路修好了,大家来往就方便了!”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茫然和警惕的眼神,显然,这群南蛮完全听不懂他的语言。他们见叶政独自上前,反而更加警惕,手中的木质长矛微微前伸。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工地上之前被招揽、已经在这里干了几日活的几个南蛮人,认出了这群新来的似乎是他们某个相邻部落的人。那个最先被叶政用饭菜“招安”的年轻南蛮阿土(工人们给他起的绰号),壮着胆子,从工人队伍里跑了出来。
他跑到两拨人中间,对着那群新来的南蛮,手舞足蹈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期间还不断指向叶政,指向工地后方冒着炊烟的临时灶棚,指向自己身上干净的粗布短褂,最后更是用力拍着自己明显圆润了一些的肚子,脸上露出满足和炫耀的表情。
新来的南蛮们听着阿土的话,脸上的警惕渐渐被好奇取代,尤其是当阿土拍着肚子,做出大口吃饭的动作时,他们不由自主地跟着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飘来若有若无食物香气的地方。
阿土见他们意动,又回头对叶政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用力指了指灶棚的方向,然后对着新来的南蛮们招了招手。
叶政立刻明白了阿土的意思。他转身对负责后勤的管事吩咐:“快去,多拿些饭菜和肉汤过来!”
很快,几个工人抬着几大桶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糙米饭,以及一桶油汪汪、带着肉块的杂烩菜和一桶香气扑鼻的骨头汤走了过来。那浓郁的饭菜香味,在这片原始的丛林边缘,具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新来的南蛮们眼睛都直了,死死地盯着那几桶食物,手中的长矛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叶政示意工人将食物放在空地上,然后后退几步,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阿土又对着他们喊了几句,似乎是催促。终于,一个新来的南蛮抵挡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学着阿土之前的样子,用手抓起一把饭菜塞进嘴里。下一刻,他的反应和当初的阿土如出一辙,眼睛瞪得溜圆,随即发出一声欢快的呜咽,开始狼吞虎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这群新来的南蛮便抛下了武器,围在饭桶旁,用手抓着饭菜,喝着热汤,吃得酣畅淋漓,脸上洋溢着最原始、最纯粹的满足和幸福。
待他们吃饱喝足,叶政再次上前,指了指空了的饭桶,又指了指地上的工具,做了个干活的动作。这一次,不需要阿土再多做翻译,这群南蛮已然明白了“干活”与“吃饭”之间的等价关系。他们互相看了看,又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子,最终,那个最先吃饭的南蛮用力点了点头,弯腰捡起了一把铁锹。
就这样,工地上的南蛮工人又增加了三十几个。起初,管理他们确实让管事们头疼。他们听不懂复杂的指令,行事全凭本能,有时会因为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虫子而停下工作研究半天,有时会因为工具使用不当而弄坏东西。教化他们,仿佛是在一张完全空白的纸上作画,艰难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