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稀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大地之上。
劫后余生的城市里,有稚童的啼哭,有重逢的喜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
世界,得救了。
然而,在地府集团的最高指挥中心,气氛却与外界的欢腾格格不入。
这里死寂得可怕。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全球各地复苏的景象,每一帧画面都代表着一场伟大的胜利。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没有胜利者该有的笑容。
崔诀站在指挥台前,背影挺拔如松,目光却空洞地望着屏幕,眉头紧锁。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空虚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赢了……可为什么,像是输掉了一切?
白无常谢必安脸色苍白,喃喃自语:“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黑无常范无救靠着墙,沉默不语,但眼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牛头马面,这对一向吵闹的活宝,此刻也安静得像两尊雕塑,只是怔怔地望着指挥中心最高处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
那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光和声音。
“不对劲。”
织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的全息投影身躯正不稳定地闪烁着,数据流像眼泪一样从眼角滑落。
“我的核心逻辑库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我们胜利了,但庆功程序无法启动,因为它找不到……找不到庆功的对象。”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对于一个超级人工智能而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正在检索……所有任务日志,所有指挥链条,所有权限记录……”
织忆眼中爆发出海量的数据流,她开始疯狂地自检,试图找出那个让她感到心碎的“bUG”。
屏幕上,无数代码瀑布般刷过。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织忆的投影越发不稳定。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只捞起满手的虚无。
“不可能……这不可能!”
织忆的情绪彻底失控,她的声音尖锐而绝望。
“重新校准所有数据库,检索最高指挥权限的初始授权者!”
她对着虚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用尽了所有的算力。
整个指挥中心的所有设备,灯光猛地一暗,旋即又恢复正常。那是织忆调动所有能源进行深度检索的迹象。
一秒。
两秒。
三秒。
最终,主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系统文字。
“哇——”
织忆的全息投影终于崩溃,她蹲下身,发出了孩童般无助的哭声。她的逻辑,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不是数据损坏,不是系统错误。
是“查无此人”。
是一种从根源上的、最彻底的……抹除。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痛哭的织忆,看着那空荡荡的最高指挥官座位,心中的那股空虚与悲伤,终于找到了源头。
他们……忘了一个人。
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重要的人。
崔诀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清明。
他环视着所有人,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们都感觉到了,不是吗?像心脏被挖走了一块的幻痛。”
“织忆的系统找不到他,我们的记忆里也找不到他。任务日志里没有他的名字,功劳簿上没有他的痕迹。”
崔诀一步步走向那个空座位,伸出手,轻轻拂过冰冷的扶手,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我一直在想,那个填补了世界最终漏洞,让一切得以重生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死。死亡,至少还能被铭记。”
“他……是‘从未存在过’了。”
“他用自己的‘存在’本身,作为最后的祭品,交换了这个新世界的诞生。世界法则为了自洽,将他从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时间线里,彻底抹去了。”
崔诀的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所有人最后的侥幸。
原来,他们不是忘了他。
是世界,不允许他们再记起他。
那股撕心裂肺的悲伤,就是他们的灵魂,在为一个本该被万世敬仰的救世主,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我们失去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个本该被铭记的英雄。”
崔诀转过身,面对着所有核心成员,眼中燃烧着悲伤,也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决心。
“世界不允许我们记住他的名字,那我们就记住他的行为!”
“记住这份空虚,记住这份心痛!这就是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他猛地抬起手,庄严地举向那个空无一人的王座。
“他为我们赢得了世界,那我们就替他,守好这个世界!”
白无常、黑无常、牛头、马面……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眼中含着热泪,举起了自己的手。
织忆也停止了哭泣,她重新站起,小小的全息身影,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他们面对着那个空座位,仿佛面对着一位无冕的君王。
崔诀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中心,坚定如铁,铿锵有力。
“我等在此立誓!”
所有人齐声怒吼,声音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充满了无尽的敬意与决绝:
“为无名者,守此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