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的指尖刚触碰到冰晶宫冰凉的石壁，周遭的水光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不是水流的自然波动，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空间，连带着她胸腔里的心跳都跟着失了节奏。
“小心！”
熟悉的清冷声线擦过耳畔，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下一瞬，一股带着海水咸涩的力量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骤然裂开的水纹裂隙旁拉开。王默踉跄着站稳，抬头便撞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水王子的眉峰紧蹙，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底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深海暗流撞上了礁石。
“这里的水元素不对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开始扭曲的水纹，“有人在强行干扰冰晶宫的结界。”
王默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寒意。冰晶宫向来是净水世界最稳固的壁垒，水元素在这里温顺得如同沉睡的溪流，可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水流在皮肤上游走时带着的躁动，像是一群受惊的鱼，慌不择路地冲撞着宫殿的梁柱。
“是曼多拉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叶罗丽契约，温暖的光在掌心微弱地跳动，“她不是已经被封印在镜空间了吗？”
水王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抚上身旁的冰柱，冰面瞬间蔓延开细密的裂纹。“不是她的力量。”他的指尖凝聚起一簇莹白的水光，那光芒触碰到冰柱裂纹时，竟被一股灰黑色的气息弹了回来，“这是……被污染的水元素。”
“污染？”王默心头一紧。她想起人类世界那些被工业废水染黑的河流，想起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堵住的湖泊，那些曾经清澈的水，最后都成了散发着恶臭的死水。可净水世界的水元素纯净无瑕，怎么会被污染？
“不止是人类世界。”水王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冰蓝色的眼眸转向宫殿深处，那里的水光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仙境与人类世界的连接比我们想象中更紧密，当人类世界的水不再纯净，这份‘污浊’便会顺着元素的脉络，渗透到净水世界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王默忽然想起，上次在人类世界遭遇洪水危机时，水王子为了稳住失控的水流，几乎耗尽了自身的仙力。那时他苍白的脸色，此刻与眼前他紧抿的唇线重叠，让她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王默往前凑了半步，掌心的契约光芒亮了些，“我可以帮忙吗？我的火焰或许能……”
“不行。”水王子立刻打断她，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坚决，“你的火焰属阳，而被污染的水元素阴寒刺骨，强行接触只会让你受伤。”
他说着，周身忽然腾起大片的水纹，那些莹白的水流在他身后汇聚成巨大的水幕，将王默护在身后。王默看着他挺直的背影，那背影在摇曳的水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她想起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对抗着曼多拉的镜像，那时她只觉得他冷漠疏离，可现在，却从这份疏离里读出了藏得极深的温柔。
“水王子，”她忍不住轻声唤他，“你是不是……很累？”
水幕那头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里面的复杂情绪淡了些，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深邃。“净水世界的守护者，本就该承担这些。”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王默却注意到，他扶着冰柱的手指，指节已经泛白。
就在这时，宫殿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伴随着巨响，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开来，原本浑浊的水元素瞬间变得狂躁，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四处冲撞。水王子身后的水幕剧烈地晃动起来，莹白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结界破了。”水王子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抬手一挥，更多的水元素汇聚过来，试图修补破裂的地方，可那些灰黑色的污染气息却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很快就缠住了他的水纹。
“呃……”水王子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
“水王子！”王默惊呼着想去扶他，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站在那里别动。”他咬着牙，声音里带了丝喘息，“这些污染气息会侵蚀仙力，你不能靠近。”
王默看着他被灰黑色气息缠绕的手臂，那里的皮肤已经泛起不正常的青黑。她心里的焦急像火焰一样烧了起来，掌心的契约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发烫。她忽然想起店长姐姐说过的话——叶罗丽战士的力量，源于心与契约的共鸣，当信念足够坚定时，力量便会超越自身的极限。
“或许……不只是火焰。”王默深吸一口气，忽然往前冲了几步，无视水王子惊愕的目光，将掌心的契约贴向那些灰黑色的气息。
温暖的光芒瞬间包裹住污染气息，那些狂躁的灰黑色藤蔓像是被烫到一样，剧烈地扭动起来。王默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掌心往上爬，冻得她骨头都在发疼，但她没有松手。她看着水王子冰蓝色的眼眸，那里写满了震惊，还有一丝……担忧。
“我的力量，不止是火焰。”王默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店长姐姐说，我是人类世界的希望，我的心连接着人类与自然的羁绊。这些被污染的水，本就是人类造成的，那我一定能……净化它们！”
她的话音刚落，掌心的契约忽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那金光里夹杂着淡淡的绿色，像是春天刚抽芽的嫩叶，又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温柔却坚定地渗透进灰黑色的气息里。
原本狂躁的污染气息，在金光的包裹下，竟慢慢平静下来，灰黑色渐渐褪去，露出里面原本清澈的水元素。水王子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感觉到，那些被污染的水元素里，属于“水”的本质正在苏醒，而唤醒它们的，正是王默掌心那股带着人类温度的力量。
“这是……”他喃喃自语，冰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染上了真切的诧异。
王默的手臂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但她看着那些渐渐变清澈的水元素，看着水王子脸上的惊讶，忽然笑了起来。“你看，”她喘着气说，“我就说我可以帮忙的。”
水王子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看着她笑容里的倔强，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一直以为，人类脆弱而自私，是破坏自然的罪魁祸首，可眼前这个女孩，却用她的力量，证明了人类也能拥有守护的勇气。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还贴在污染气息上的手。他的手心冰凉，却带着安定的力量，瞬间驱散了王默手臂上的寒意。王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正好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没有了守护的沉重，只有一片澄澈的冰蓝，像被阳光照透的深海，清晰地映出她的样子。
“一起。”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柔和。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水元素再次腾起，这一次，莹白的水流没有再独自对抗，而是与王默掌心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冰蓝与金黄在水光中缠绕、融合，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瞬间贯穿了整个冰晶宫。那些残留的污染气息在光柱中消融，破碎的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狂躁的水元素重新变得温顺，宫殿里的腥臭味渐渐散去，只剩下纯净的海水气息。
当最后一丝灰黑色的气息消失时，王默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就往下跌去。水王子眼疾手快地揽住她，将她扶稳。王默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他身上清冽的海水味。
“谢谢你。”水王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真诚的暖意。
王默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忽然觉得，刚才冻得发疼的手臂，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宫殿里的水光重新变得清澈透亮，阳光透过水幕洒进来，在冰柱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王默看着水王子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他说过，净水世界的水，能映照出最真实的东西。
那此刻，他眼眸里的她，和她心里的他，是不是都是最真实的模样？
她的心跳，忽然又失了节奏。而水王子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扶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深海的回响尚未平息，心湖的微澜，却已悄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