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工作,是枯燥、冷酷,却至关重要的“清扫”。
在接回顾凡一行人后,潮汐之力立刻启程离开了阿尔卑斯残骸宙域向卡托留斯星球周围进行跃迁。
一方面是为了快速将还保留着活性的虫族生物样本带到星球上的顶级实验室中进行研究。
另一方面也是对顾凡一行人的生命安全进行更高级的保障。
至于剩余的第十一舰队舰船,则是在潮汐之力号旗舰离开的第一时间内便迅速接管并隔离了那片被虫族感染的宙域。
驱逐舰、巡洋舰、火力支援舰........
越来越多的舰船开始集结。
此刻它们不再是星际中来回穿梭的缄默猎手。
它们化作了一座座固定的炮台,沿着那巨大的碎片带构筑起了一条无比严密的封锁线。
各式各样的毁灭性武器无间断的投放到碎块带的每一个角落,任何被侦测到的活体信号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异形”的标签。
整个宙域里不断升起一团团短暂而刺目的小型太阳,为了确保彻底的净化,第十一舰队的副指挥官直接下令动用大量温压武器与小型核弹头进行攻击.........
生命探测仪一遍又一遍如同清理缝隙中灰尘的扫帚般把那些隐藏起来的虫族孢子全部揭露出来。
每一艘舰艇都严格遵循了白楠上校的命令:
【不留任何活物,不留任何生物质残留,将这片宙域还原至最彻底的“无菌”状态。】
但百密终有一疏。
就在这密不透风的毁灭之网张开前,一艘隶属于求知者号科研船的小型运输艇,已借助着爆炸产生的能量扰动和碎片云的掩护,如同受惊的磷虾,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核心区。
这并非侥幸。
运输艇的导航系统被一股冰冷非人的意志强行覆盖修正,其货舱内的情况更是诡异无比:
搏动的生物质聚合体如巨大的肉瘤般不断蠕动,数张人类脸庞与脑兽那尚未完全重生的身躯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团巨大的孢子完全寄生并感染了大半个货舱。
而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克莱曼只是默默抬起头,淡然的看向那其中一张略微眼熟且还在开口呢喃的人类面庞————
“埃尔文...博士...联邦...科学理事会...编号...7.....9-3-0.....”
发出声音的人,正是那求死不得的埃尔文博士。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之前的整洁与高傲。
身上的科研服破损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被酸液腐蚀和神经索穿刺留下的可怕痕迹。
他的身体不时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但由于整个身体已经完全与脑兽合二为一,他只能瞪大那一双眼睛,用布满了血丝和浑浊的瞳孔顽强圆睁着,死死盯着那坐在角落里的克莱曼。
“阿尔法...7930....注册名称...埃尔文...”
埃尔文博士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枯燥乏味的信息。
脑兽的意志正不断通过那刺穿他大脑神经元的触须吞噬着他的意识,唯有不断重复呢喃自己的身份号码,他才能保留作为“人类”的最后底线........
“放弃…抵抗…融入…进化…生存…”
可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正不断淹没他那微弱的声音。
埃尔文的抵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重复都变得更加艰难,声音更加微弱。
他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抽取翻阅————
童年的实验室,第一次星际航行的兴奋,获得重要发现时的狂喜,对未知知识的纯粹渴求.......
这些构成“埃尔文”的一切,正在被异形的意志粗暴地解析,复制,归档。
而同样的,作为利益交换者的克莱曼,也在用灵能力量获取着这些他没接触过的知识。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精神的酷刑中缓慢流逝。
运输艇早已脱离了第十一舰队的封锁圈,躲藏进了一块远离战场,毫不起眼且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小型星球碎块深处。
脑兽需要时间,需要消化,需要进化。
而在这期间,埃尔文博士的抵抗也终于抵达了极限。
人类的意志,终究束缚在脆弱的碳基躯壳之内。
肉体的剧痛,精神的疲惫,以及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意识侵蚀.......
没有神明注视,没有人类之主的眷顾与赐福。
他最终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埃尔......文...”
埃尔文的嘴唇翕动着,却再也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也如同燃尽的星辰,缓缓熄灭.......
他停止了挣扎,身体彻底松弛下来,眼神变得空洞茫然。
脑兽的核心脉络搏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满足的、冰冷的“情绪”。
阻碍消失了。
下一刻,海量原本属于埃尔文博士的记忆与知识——————
从基础的物理定律,化学公式,到联邦舰船的结构弱点,武器系统参数,通讯加密规律,乃至人类社会结构,政治派系矛盾,历史脉络。
全部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阻碍地涌入脑兽的意识核心,被迅速分类整合,理解并存储起来慢慢吸收。
它“理解”了人类并非铁板一块,它“看到”了军联派与其它派系的裂痕,它知晓了如今应该用何种手段令自己生存下来........
即便它的诞生不足数月,但仅仅只是吞噬这一名科学家所带来的知识与力量,就足以令其种群迈出更大的一步.........
毫无疑问,埃尔文博士的盲目与自大让他和他的团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即便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旧在反抗,证明了他对联邦与人类的忠诚。
然而这份迟来的“证明”,代价却是巨大的。
一个饱含人类顶尖知识的头脑被彻底攻陷。
一个潜在的,更加了解人类,更加危险的敌人,正在这片被遗忘的碎石阴影中,悄然孕育。
隐患的种子,已然埋下。
等待人类的,似乎只剩黑暗的缓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