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日,按礼制,宫中派来的教习嬷嬷住进了丞相府玉尘院,开始对“待嫁”的陆大小姐进行最后阶段的礼仪训导。繁琐的规矩,重复的演练,每一步都仿佛在提醒着萧墨珩(陆雪瑶身)眼下处境的荒诞与憋屈。
他(她)耐着性子,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记忆力,将那些繁文缛节做得一丝不苟,连最苛刻的嬷嬷也挑不出错处。唯有在无人窥见的间隙,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戾气,才泄露出这具温顺皮囊下隐藏的、属于萧墨珩的焦躁与不耐。
是夜,好不容易打发走嬷嬷,他(她)屏退左右,独自立于窗前。夜风带着初夏的微潮气息拂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摄政王府的方向,那个占据了他身体、此刻或许也在为这场荒唐婚礼做准备的女人(他),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他们之间,自上次上元节后,便再未有过直接交流。所有的沟通皆通过凌风与严嬷嬷,冷静、高效,却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可那句“还望珍重”送出后石沉大海般的沉默,竟让他心底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愈发烦躁。
就在这时,严嬷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长盒。
“大小姐,王府派人送来的。”严嬷嬷低声道,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神色。
萧墨珩(陆雪瑶身)蹙眉接过。盒子入手沉实,雕工精美。他(她)打开盒盖,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密信或图纸,而是一卷古朴的画卷。
他(她)微微一怔,展开画卷。灯光下,一幅气势磅礴的《北境山河万里图》缓缓呈现。笔触苍劲有力,墨色酣畅淋漓,勾勒出雪山巍峨、大漠孤烟的壮阔景象,其间隐约可见军阵肃杀、烽燧相连,细节处竟与他记忆中北疆的军事布防有几分神似,却又巧妙地融于山水意境之中,不露痕迹。
画作右下角,没有落款,只有一枚小小的、属于摄政王萧墨珩的私人钤印。
这算什么?
萧墨珩(陆雪瑶身)盯着那枚熟悉的印章,心中五味杂陈。这绝非寻常礼物。是提醒他勿忘北境责任?是暗示大婚背后的局势关联?还是……某种不便明言的安抚与……理解?
他(她)的指尖拂过画上冰冷的墨迹,那属于“自己”的笔力与格局,透过纸张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那个女人(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她(他)并未忘记他们共同的目标,也理解他(她)被困于后宅、面对繁琐礼仪的憋闷?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涌上心头。有被看穿的微恼,有一丝莫名的慰藉,更有一种隔着身份与躯壳、却仿佛能触及灵魂本质的奇异感觉。
他(她)沉默良久,最终将画卷小心卷起,收入盒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对严嬷嬷淡淡道:“收起来吧。”
这份“锦书”,他(她)收到了。其中的千言万语,他(她)懂,却无法,亦不愿回应。
摄政王府内,陆雪瑶(萧墨珩身)听着凌风回报“画卷已送至,陆大小姐未置一词,只命人收起”的消息,面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她(他)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的是北境最新的军情急报。选择送出那幅画,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想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她(他)知道那个灵魂渴望的是什么,困于方寸之间的焦灼,她(他)亦能感同身受。
送出画卷,如同向深潭投下一颗石子,她(他)并未期待涟漪,只是……不想在风暴来临前,两人之间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她(他)提起朱笔,在军报上批下一个凌厉的“准”字,将心头那丝莫名的期待与忐忑,一同压入心底深处。
锦书已托,心意难明。前途未卜,唯有在命运的洪流中,继续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