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把鄂西的天空烧成了一片瘆人的赭红。
曾经自诩丛林之王的日军第11军，现在正经历一场噩梦。一场教科书一样的崩溃。
楚风提供的作战地图，精准到了日军每一个火力点跟兵力部署。林晚秋那边又破译了所有通讯密码，等于让日军光着屁股打仗。面对这种局面，第十集团军的反攻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冷酷屠杀。
国军的炮火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准确砸烂日军仓促弄好的工事。穿插部队也跟鬼魂似的，总能插进日军指挥系统最脆的地方，把他们的指挥链搅个稀烂。
日军没了指挥官，建制乱套，通讯也断了，一群饿狼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他们被分割包围然后追着打，在自己最得意的钳形口袋里，反过来被包了饺子。
一场能写进史书的奇迹大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创造这场奇迹的人，那个凭一己之力把十万大军从地狱门口拽回来的活阎王，正在接受他应得的最高敬意。
……
当那份写着大破日寇阵斩敌酋，力挽狂澜内容的加急战报，通过最快的渠道摆在山城罗家湾公馆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戴笠脸上没有一点喜悦。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战报上那个刺眼的名字——楚风。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荡起自己不久前对毛人凤说的话。
“我要捧杀他，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让前线的枪炮跟骄兵悍将们去磨掉他所有的棱角，让他知道，离了我戴笠，他什么都不是！”
现在看，这话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亲手设下的捧杀之计，他给楚风准备的最华丽坟墓，竟然阴差阳错，成了对方登神的完美垫脚石！
一个军中毫无根基的特务头子，短短几天就让一群骄兵悍将服服帖帖，还凭一个人的力量，翻了一场必败的集团军战役的盘！
这不是刀，这是妖！
一个他已经完全控不住，甚至让他隐隐有点害怕的……怪物！！
“咔嚓——”
一声脆响。
他手里的宝贝紫砂茶杯，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滚烫的茶水混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
他输了。
跟楚风这场权力游戏，他输了个精光。
……
前线，第十集团军指挥部。
气氛严肃的吓人。
总司令李元景，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现在却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他整理好自己一身簇新的军服，一步步走到楚风面前。
然后，在所有劫后余生的将领们震动的目光里，他缓缓的，郑重的解下腰间那把象征他一生荣耀跟权力的中正剑，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
“楚将军，”他声音沙哑，却透着从未有过的真诚跟敬畏，“李某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葬送十万弟兄的命，断送党国的前程。这一战的功劳，全是您的！这把剑，是第十集团军的指挥权，从今天起，它归您！”
这是最彻底的服软。
一个职业军人，对他曾经看不起，现在却只能仰望的战争之神，能拿出的最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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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没接那把剑。
他只是淡淡的扫了眼李元景，转过身，走向那个被五花大绑，像条死狗一样扔在角落的玄武施密特。
施密特已经只剩一口气，可看到楚风走过来，那双灰败的蓝眼睛里，竟然又亮起了一丝诡异的光。他看着楚风，脸上露出一个混着赞叹跟怜悯的古怪笑容。
“你...你赢了这盘棋...”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喉咙里发出漏风似的嘶哑声，“但...你改变不了人心...战争，从来就...不只在战场上...”
“看着天上吧，活阎王...朱雀的火焰，将烧尽...你们最后的希望...”
话还没说完，他猛的一歪头，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囊，当场死了。
几乎就在他死掉的同一时间，一阵跟炮火声完全不一样的尖锐呼啸，由远到近，撕开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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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机！有敌机！”
指挥部的了望哨发出尖利的警报。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找地方躲，脸上刚冒出来的胜利喜悦，一下就被惊恐盖了过去。
但是，预想中的爆炸没来。
那几架涂着太阳旗，型号从没见过的怪飞机，在低空高速飞过战场后，扔下来的不是炸弹。
而是几百万张跟雪片一样飘下来的...传单。
一个参谋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一张。
那是一张印得特别漂亮的彩色传单，纸的质量比山城面上最好的报纸还好。
传单最上面，是一轮暖洋洋的红日照着一片金色麦田，几个穿得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正满脸笑的在田里干活。
图画下面，则是一行行极具煽动性，字字诛心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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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写着什么“告苦难的中国同胞书”，问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说你们的丈夫儿子为了腐败无能的军阀跟政府，正在前线当炮灰白白送死！家人却在后方挨饿！
还说什么大东亚共荣的时代来了！让大家放下武器！皇军不是敌人，是把你们从战乱跟压迫里解放出来的王师！会带来和平秩序，还有人人都有米饭吃的富裕生活！
这些传单像一场白色瘟疫，飘满战场的每个角落。
飘到那些刚打完血战，累得不行的士兵手里。
飘向那些在战火里苦苦挣扎，早就烦透了战争的普通百姓村庄里。
这玩意儿没硝烟，却比最猛的炮火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它不杀人，却比最快的刺刀更能干掉人的信仰。
楚风立刻明白了玄武死前那句话的全部意思。
八岐计划的第四使徒——朱雀。
他不是军人也不是间谍，他是个顶级的心理战舆论战大师！
玄武的天照计划，是用武力毁掉国军的身体。
而朱雀的火焰，是要从根上烧光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最后的抵抗意志！
战争，在这一刻，又变了。
战场，从有形的血肉阵地，蔓延到了无形的，争夺人心的思想地盘。
楚风慢慢走出指挥部，刺眼的阳光打在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温度。
他抬头，看着天上那些还在像办丧事一样飘着的白色传单，看着那些好奇的，麻木的，还有眼里闪过迷茫的士兵。
他知道，一个比玄武更难缠也更阴险的新敌人，已经从他看不见的地方，向他投来了冰冷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满是对人性的看透，跟猫抓老鼠一样的玩味。
楚风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冷到极点的弧度。
杀意，又一次在他胸口烧了起来。
但这次，它不热也不狂暴。
它像万年寒冰，安静，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