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的铁钳般的手掌仍扣在她肩头，将她死死按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传来的刺痛感提醒着她方才磕头的力度有多重，可这疼痛比起心口的撕裂感，根本不值一提。
苏小姐，该准备了。保镖机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先生吩咐，八点准时开始。
八点...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她就要跪在别墅大门口，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承认自己是骗子，是活该被抛弃的垃圾。
她麻木地被拽起身，双腿像灌了铅，被拖着往楼下走。经过二楼转角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
等等。
顾霆琛的声音像冰锥刺进她的后背。苏念安浑身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冷冽气息。顾霆琛绕到她面前，黑色丝质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硬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听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医院又打电话来了？
苏念安猛地抬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是...我妈她...
需要手术？顾霆琛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三十万？
硬币在他指间翻转，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苏念安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闪烁的银光，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求...求求你...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只要三十万...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顾霆琛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转头看向书房门口——林薇薇正倚在门框上，一袭酒红色真丝睡袍衬得肌肤如雪，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讥笑。
薇薇，你听见了吗？顾霆琛的声音温柔得可怕，她说...什么都愿意。
林薇薇掩嘴轻笑，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亲昵地挽住顾霆琛的手臂：霆琛哥，人家可是大孝女呢~她歪着头打量苏念安，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垃圾，就是不知道...这孝心值多少钱？
顾霆琛突然抬手，将那把硬币高高扬起——
哗啦！
硬币如雨点般砸落，散在苏念安脚边的地毯上。有几枚滚到她赤裸的脚边，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脚趾。
不是要钱救你妈？顾霆琛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轻蔑如看蝼蚁，爬过来，捡起来。他搂住林薇薇的腰，俯视着苏念安，让我看看你的孝心有多。
苏念安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些散落的硬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却像无数把刀，将她最后的尊严割得粉碎。
怎么？不愿意？顾霆琛冷笑，看来你妈妈的命...
我捡！苏念安猛地扑跪在地，膝盖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顾不上疼痛，颤抖着伸出手——
慢着。顾霆琛的皮鞋尖抵住她的手指，我说的是...爬过来。
他刻意加重了字，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林薇薇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长发把玩。
苏念安的脸瞬间惨白。她缓缓抬头，对上顾霆琛冰冷的视线，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恨意和...期待。他在期待她的屈服，期待她像狗一样爬过去，舔他的鞋底。
求...求您...她声音哽咽，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我爬...我这就爬...
手指深深陷入柔软的地毯，苏念安一点点向前挪动。每移动一寸，都像有千万根针扎在心上。硬币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身后传来林薇薇做作的惊呼：天啊，她真的爬了！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嗤笑，霆琛哥，你看她好像一条狗哦~
顾霆琛没有回应，但苏念安能感觉到他灼人的视线烙在自己背上。她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够到第一枚硬币。
冰凉的金属攥在手心，却比烙铁还要滚烫。她机械地捡起第二枚、第三枚...每一枚都像是从自己心上剜下的一块肉。
快点啊~林薇薇娇声催促，医院可等不及呢~
苏念安的手抖得厉害，一枚硬币从指缝滑落，滚到顾霆琛锃亮的皮鞋边。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连钱都拿不稳？顾霆琛冷笑，皮鞋尖轻轻碾过那枚硬币，看来你也不是很着急。
不！我...苏念安慌忙向前爬了两步，长发散乱地垂在脸侧，遮住了她通红的眼眶。她伸手去够那枚被踩住的硬币，指尖碰到顾霆琛的鞋尖，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捡啊。顾霆琛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还是说...你更想看你妈死在手术台上？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捅进苏念安的心脏。她猛地扑过去，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拼命去抠那枚被踩住的硬币。
哈哈哈...林薇薇的笑声在耳边炸开，霆琛哥你看，她好像真的狗一样在刨地呢！
硬币终于被抠了出来，沾上了鞋底的灰尘。苏念安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血丝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
一枚、两枚、三枚...她机械地收集着散落的硬币，眼泪无声地砸在地毯上，很快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就像她的尊严，被顾霆琛一点点碾碎，然后随手丢弃。
终于，最后一枚硬币滚到了书房门口。苏念安艰难地爬过去，伸手去够——
顾霆琛的皮鞋突然踩在她手背上。
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却不敢抽回手。
知道吗？顾霆琛俯身，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我最讨厌骗子。他脚下用力，苏念安能听见自己指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响，特别是...装深情的骗子。
林薇薇在一旁添油加醋：霆琛哥，她当初就是用这副可怜相骗你的吧？
是啊。顾霆琛松开脚，看着苏念安迅速缩回的手，冷笑，可惜，我现在清醒得很。
苏念安蜷缩在地上，捧着收集来的硬币，像捧着自己破碎的心。硬币上沾着她的血，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数数看，够不够三十万？顾霆琛讥讽道，搂着林薇薇转身往书房走，不够的话...明天你可以继续爬。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苏念安终于崩溃。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将撕心裂肺的哭声压抑在喉咙里。硬币从指缝滑落，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地。
保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苏小姐，该准备了。
苏念安茫然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见窗外天色已暗，别墅外的路灯次第亮起，照亮了即将成为她羞辱舞台的前院。
我...我能用一下电话吗？她声音嘶哑，就一分钟...我想确认妈妈...
不行。保镖冷酷地拒绝，顾先生说，表演结束后再说。
表演...多么讽刺的词。她的人生，从签下契约那一刻起，就成了顾霆琛手中的一场戏。而现在，这场戏即将迎来最耻辱的高潮。
苏念安被带到一楼的佣人浴室。冰冷的水柱从头顶浇下，冲掉了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散心口的剧痛。佣人扔给她一件白色连衣裙——那是她刚来顾家时穿的衣服，现在已经皱皱巴巴，领口还带着红酒渍。
顾先生说，穿这个更。佣人语带讥讽。
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像套了个麻袋。苏念安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形销骨立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睛，干裂的嘴唇...活像个游魂。
时间到了。保镖在门外催促。
别墅大门缓缓打开。夜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苏念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门前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
跪下。保镖命令。
苏念安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石子上，疼痛瞬间从膝盖窜上脊椎。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比起即将到来的羞辱，这点疼算什么？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第一辆路过的车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几张好奇的脸。
保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记住顾先生的话。
苏念安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抬起头，对着那辆车，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句屈辱的话：
我是个骗子！我活该被顾家扫地出门！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车里的年轻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大声点！保镖踹了她一脚，没吃饭吗？
苏念安挺直脊背，声音颤抖却清晰：我是个骗子！我活该被顾家扫地出门！
第二辆车、第三辆车...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拍照录像，有人甚至朝她扔矿泉水瓶。
这不是顾少之前那个小情人吗？活该！肯定是骗钱被发现了！拍下来发网上！让她火一把！
每一道目光都像刀子，每一句嘲笑都像盐巴，狠狠洒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但苏念安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句屈辱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气声。
不知过了多久，保镖的对讲机响起。他听完指令，粗暴地拽起苏念安：够了，顾先生满意了。
苏念安双腿已经失去知觉，被半拖半拽地带回别墅。大门关上的瞬间，她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
顾先生说...保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以打电话了。
苏念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座机旁，颤抖的手指拨通了医院的号码。
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电话被接起。
喂？滨海医院重症科。护士公式化的声音传来。
我...我是苏玉梅的女儿...苏念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想问下我妈妈的手术...
苏玉梅？护士翻动纸张的声音传来，哦，那个欠费的病人。手术已经取消了。
什么？！苏念安如遭雷击，不是说...不是说可以等到明天中午吗？
本来是。护士的声音突然带上几分同情，但一小时前病情突然恶化，急需立刻手术。我们联系不上你，账户又没钱...
电话从苏念安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呆呆地跪在那里，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小姐？保镖皱眉，顾先生让我转告你——
他早就知道...苏念安突然笑了，笑声比哭还难听，他早就知道我妈妈等不到明天...所以才...
所以才答应她，所以才戏弄她，所以才让她像个傻子一样爬来爬去捡硬币...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羞辱。而他明知道，就算她爬得再快，喊得再大声，也救不了妈妈...
顾霆琛...苏念安喃喃自语，眼泪终于决堤，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别墅二楼，书房窗帘微微晃动。顾霆琛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瘫倒在地的身影。林薇薇从背后抱住他，娇声道：霆琛哥，别管那个骗子了~我们继续嘛~
顾霆琛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白色的小点，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他转身搂住林薇薇，声音却冷得像冰：
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