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节 香药（一）
周四的清晨，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料理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周末打着哈欠走进餐厅时，姐夫肖朗已经堵在了门口。他手里还捏着锅铲，身上围着那条印着 “家庭煮夫” 字样的滑稽围裙，眉头拧成了个结。
“真不再考虑一下了？” 肖朗捏着锅铲的指节泛白，来回踱了两步，声音焦灼地对着妻子说道：
“我昨晚又搜了搜，那地方…… 那地方邪门得很！有人说半夜路过，看到过别墅窗口有白影飘过！还说曾经有个贼想去偷东西，结果吓得自己报了警……”
“别担心了，” 周雪都感觉自己这几个字要说得絮叨了，她用筷子尖点了点桌上的小菜，想要引开老公的注意力。
“肖朗，你这腌萝卜条手艺又精进了。越做越爽口了，嘎嘣脆的。快坐下吃，忙一早晨了，一会儿菜凉了就可惜了。”
“是啊，姐夫，你都说了三遍了。先吃饭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周末笑嘻嘻地拉开椅子坐下，餐桌上摆着刚炸好的油条、冒着热气的红枣米粥，还有金灿灿的蛋卷，看来肖朗很早就起来忙活了。
他先夹了一筷子萝卜条，嘎嘣脆，爽口开胃，接着道：“再说了，我们这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探险。”
“就是因为是工作，都要听别人的安排，我才更担心！”
肖朗把煎得金黄的蛋卷端到周末面前，语气沉重，“万一…… 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你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硬撑着。”
“周末你机灵，到时候别管什么素材不素材，拉着你姐就跑，知道吗？”
“知道啦姐夫，保证完成任务！” 周末做出一个 “oK” 的手势，头也不抬地应着。
他今天穿了件毫无特色的深灰色连帽卫衣，搭配弹力跑鞋，不仅能完美融入背景板，还能随时丝滑开溜。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知进退？” 周雪故作生气地嗔了一眼丈夫，哼道：“你也不看看我今天的打扮，事有不好，江湖再见，我能不懂？”
她今天头发盘起，只插了一根素净的流苏簪子，衣服虽保留了汉元素以加持神秘感，却是更便于行动的利落裤装，首饰也能减就减，只戴了一对玉珠耳钉。
肖朗上下打量着飒爽宛如女侠的妻子，心里眼里满是欣赏，连连道歉，漂亮话讲个不停。
“真肉麻啊，姐夫。” 周末在一旁听得起鸡皮疙瘩，一个劲儿低头吃饭。
“行了行了，吃饭吧。” 周雪被捧得失笑，终于放过了词穷的丈夫，“你再念叨下去，节目组该打电话催了，我们今天也真不用去了。”
“那不是因为老婆你就是很美嘛……”
吃完饭，周雪对着玄关的镜子补了点妆，腕间那串金笼骰子依旧醒目。她 “啪” 地一下合上粉饼盒，很是洒脱地道：
“肖朗，我们出发了，晚上就回来，你不用送了。”
周末背起姐姐的装备，尽职地当个拎包助理，顺手从鞋柜上的篮子里捞起了车钥匙。
“拜拜，姐夫。节目组在催了，我们先走了。”
“喵呜 ——”
发财蹲在鞋柜顶上看热闹，尾巴尖优雅地晃了晃，这一声叫像是在说再见。
周雪已经拉开了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走了，小狗。” 她率先迈了出去，背影潇洒。
周末朝姐夫递去一个 “放心” 的眼神，也跟着溜了出去。
肖朗追到一楼车库，看着一前一后的姐弟俩，还是不放心地扬声道：“周末！开车小心点！慢点开！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知道啦 ——”
周末背对着他，高高举起手挥了挥。
车库门缓缓升起，露出里面一辆白色 SUV。这车没什么特别和花哨配置，胜在空间大、实用性强，刚好能装下周雪那些五花八门的‘玄学道具’，偶尔搬运起来也不费事。
周末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周雪则自然地坐进了副驾。她降下车窗，对着满脸担忧的丈夫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看好家，带好发财。等我们回来给你讲‘鬼故事’。”
车子平稳地驶出院子，沿着僻静的山路慢慢下坡。
周末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熟练地调低了车载音乐的音量。透过后视镜，他还能看到姐夫肖朗站在院门口挥手，直到拐过弯，那身影才彻底消失。
“唉，姐，你看姐夫这心操的……” 周末笑着摇了摇头。
周雪正低头看着手机里节目组发来的最终流程，闻言头也不抬：“他啊，就那样。挺好，就是看多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帖子。”
“对了，一会儿到了地方，周末你跟紧我，按我们之前对好的流程来就行。”
“明白。” 周末点点头。
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洒进来，暖洋洋的。车窗外的风景从山野绿植逐渐变为楼房和街市。
周末跟着轻轻哼着歌，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击着节拍。
他们赶到时，节目组已经在西郊的别墅区等候，各种设备都在紧锣密鼓地铺设。
在导演的大嗓门指挥下，现场吵吵闹闹的，反倒让那栋别墅看不出半点 “凶宅” 的模样。
周末跳下车，给姐姐拉开车门，目光扫过现场。果然和周雪说的一样，乌泱泱一群人 ——
安保、场务、跟拍摄像、外景导演、编导，还有一个新提拔的外景主持人。
那是个倭瓜脸的年轻人，留着搞笑的中分发型，为了突出个人记忆点，艺名叫孙瓜。
在节目组停靠的化妆车上，周雪和他寒暄认识，气氛还算轻松。
孙瓜对着便携化妆镜扒拉了两下中分，露出锃亮的额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凑到周雪身边套近乎：
“周老师，这次合作我可就全靠您带飞了！”
“有您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退散！对了，您那位帅气的助理小弟呢？怎么没见着？我还想跟他聊聊呢！”
周雪闻言，手中的扇子轻遮唇角的笑意，随意地往身后侧点了点：“他不就在那里嘛。”
“啊？” 孙瓜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靠窗的位置上果然坐了个黑衣青年，正戴着耳机低头安静地玩手机，整个人陷在深色的座椅里，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
“哦哦，在呢在呢！” 孙瓜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打了个哈哈：“瞧我这眼神，眼拙眼拙！小周老师这存在感，真是……深得精髓！”
孙瓜从化妆车上下来活动，心里那点不对劲跟小爪子似的挠着。他快走两步，凑到正在调试设备的摄像大哥旁边，递了根烟：“哥，忙着呢？”
孙瓜压低声音，眼神往化妆车那边瞟了瞟：“刚才…… 周老师身边那小伙子，是她亲弟弟？”
摄像大哥把烟往耳朵上一夹，嘿嘿一乐，挤了挤眼睛，一副 “圈内人都懂” 的神秘表情：
“吓一跳吧？头回见都这样。那不是周老师亲弟，算是助理兼家里人，叫周末。”
他调整了一下摄像机角度，压低嗓门，带着点分享内部秘辛的熟稔劲儿：“那小子，咱们组里私下都叫他‘人间怪谈’—— 说出来你都不信！”
“怪谈？” 孙瓜一愣，倭瓜脸皱得更厉害了。
“对咯！” 摄像大哥一拍大腿，“你说怪不怪？明明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可你要不特意去记，扭头就能把他长相忘了。但你要说他丑吧，肯定不是，都知道是个帅小伙儿，可具体怎么个帅法，没人说得上来，邪门不！”
他顿了顿，用肩膀撞了一下孙瓜，揶揄道：“不过人真没得说，踏实、机灵，还不抢风头。你以后相处就知道了，跟他打交道，舒服！”
孙瓜听着，下意识又回头望了一眼化妆车，车窗反射着阳光，看不清里面。他摸了摸自己精心打理的中分头，心里那点怪异感非但没消失，反而更浓了。
“人间怪谈？” 这节目，好像比他想象的还有意思。孙瓜抬头看向化妆车，那个奇怪的年轻人正跟着做好造型的周雪出来。
他伸长脖子仔细去瞅周末的那张脸， 眼是眼、鼻是鼻，确实咋看都比自己的倭瓜脸周正帅气，可就是…… 转个身就想不起来具体长啥样，没半点记忆点。
‘这长相混娱乐圈，肯定出不了头!’
孙瓜忍不住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摄像大哥在校准镜头，看到他这模样直笑：“还琢磨呢？人有千奇百怪多正常啊。”
“不是，我随便看看。” 孙瓜呲牙一笑，“哥，你先忙，我去跟编导老师沟通下流程。”
他回头的一瞬间，已经找不到周末的踪影，心中啧啧称奇，向着另一辆工作车走去。
周末给蹲在地上接线路的场务挪了挪脚，目光扫过墙角，这次节目组连微型气氛灯都埋了好几个，显然是有备而来。
场务正蹲在地上拧线板螺丝，手一滑，工具包 “哗啦” 掉在地上，螺丝刀、电工胶带滚得满地都是。
周末下意识弯腰去捡，把一把十字螺丝刀递过去时，还顺手帮他拢了拢散在地上的胶带：“哥，小心点，线板还在通电呢。”
“谢了啊兄弟！” 场务连忙接过工具，手指刚碰到螺丝刀柄，鼻子忽然抽了抽，疑惑地抬头看向周末的袖口。
“哎？你身上这啥味儿啊？闻着都发霉了…… 像烧香的味儿，还混着点甜丝丝的气道。”
周末自己也愣了下，抬起胳膊凑到鼻尖嗅了嗅，果然有股陈腐香气，混着点怪异的甜腻感，不算浓烈，却能清晰闻到。
“哦，可能是刚才帮你们搬东西蹭到的。”他想起半小时前的插曲，恍然解释道：
“二楼储物间有个摆瓶瓶罐罐的架子，全是黑乎乎结成块的香料，都发霉发绿了，味儿挺冲的。估计是前任房主留下的吧，当时就蹭了点在袖口。”
场务闻言，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嗐，这种老房子，空了六七年，留着点旧东西太正常了。有钱人就喜欢玩这种高雅的，说不定还是那房主搞香道剩下的，放久了可不就霉了？行了，兄弟，你忙你的去吧！”
说完，他抓起对讲机，在滋滋的电流声里喊人：“谁有空来搭个手？工具掉地上了，线板还没接完呢！”
周末：“……” 我这不还在你跟前儿站着吗？
旁边负责架反光板的工作人员听见喊声，立刻跑了过来。
两人蹲在地上忙活了好一会儿，线板终于接好，场务直起身捶了捶腰，忽然嘀咕：“哎？刚帮我捡工具那兄弟呢？我还没问他叫啥，连根烟都没来得及递……”
“嗨，估计是去别的地方搭手了呗，” 架反光板的人随口应着，收拾起工具包，“都是打工人，不用这么客气，赶紧弄完这儿，还得去三楼布灯光呢！”
周末嘴角抽了抽，默默扶额退到阴影里，心里吐槽： “果然如此，这熟悉的配方”，他有些无语，干脆只跟着姐姐行动。
负责协调现场的王导是个瘦高个儿，说话时总爱掐着腰，嗓门洪亮，激情四射。他径直走到周雪面前，大声问道：
“周老师，您弟弟呢？不是说今天要来当您助理吗？我得赶紧给他安排个位置，交代一下注意事项，别等会儿正式开拍不小心入镜穿帮了。”
周雪终于忍不住，“唰” 地一下合拢手中的香扇，用扇子推了推旁边如同隐形人般的弟弟：“出声，王导找你呢。”
她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笑意，对王导说：“我弟就在这儿，王导。您这眼神，都快赶上孙瓜了。”
“谢谢王导。” 周末接过工作牌挂在脖子上，对姐姐说道：“我去那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你们聊。”
身后的王导和周雪交流了两三句工作内容，重点是配合设计几个惊吓点，别像上期胖子那样平庸。
“我跟你说周雪，这次咱们玩点狠的！” 王导掐着腰指点江山，“书房那排书架弄成道具的，你们一进去就自动‘轰隆’倾斜，孙瓜负责尖叫，你负责稳住场面‘解读卦象’；还有楼梯口，让场务穿白裙蹲在转角，灯光一暗就突然站起来，保证吓观众一跳！”
他补充道：“周雪，咱们都老熟人了，话不做空。虽然节目组最后都要讲科学，但过程里得抓住爆点！不然哪来的播放量、话题度？这都是生意啊 ——”
“王导，这里面的规矩我门儿清。” 周雪指尖敲了敲扇面，“唰” 地一声展开，语气坦然，“谁还没家人要养？赚钱嘛，不寒掺。”
她扇了扇扇子，点头应承：“没问题。不过到时候书架倾斜别太猛，我弟弟虽然机灵，但容易被队友的尖叫吓到，到时候跑太快穿帮可别怪我。”
王导哈哈笑：“放心！道具都做了缓冲，就是个视觉效果，主打一个‘虚张声势’！”
他看到周雪手中均匀展开的六片扇叶，每一片上都以清隽的笔法书着四字卦辞，旁边对应着从一到六的数字圆点，扇面在晨光中显得文雅又神秘。
王导立刻商业吹捧：“你这新产品啊，玄！高！一看就能爆单！”
周雪指尖划过扇面上的清隽卦辞，扇骨轻响，对王导笑了笑：“那也得麻烦王导多帮忙 —— 一会儿进别墅时，给扇子一个特写，就拍我用它 “测气场” 的动作，咱们双赢。”
王导秒懂，拍着大腿笑：“还是周大师会玩！没问题，镜头给足！”
话题转向远处的人群，王导没搜寻到周末的踪影，摸着下巴由衷感叹：
“我刚那一通忙活，脑子里光惦记着机位和线路了，就没留意你弟！不过周大师，您弟弟长得挺好啊！就是帅得没特点，让人记不住，不然也是吃咱们这碗饭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