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一下午谭连的网络资料,周末满脑子都是各种香道文化的图片,挥之不去。
他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沾染上了过往旧事的灰尘霉味,连带着鼻尖也似乎萦绕着陈年香料放坏后的腐败味道。
“怪怪的,”周末抬起手腕嗅了嗅,皮肤上干干净净,只有沐浴露的石榴香气,那腐坏的香料味,不过是他脑海里联想生成的错觉而已。
“算了,还是先洗个澡吧。”周末伸了个懒腰,决定在睡觉前好好冲个澡,彻底去除这莫名的异样感。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灰黑同色系的衣物,休闲类的兜帽衫、卫衣和运动服,低调得毫不起眼。
周末正低头在叠放整齐的衣物里翻找换洗衣物。
他指尖刚触到那件柔软的灰色浴袍,身后便传来了电机运作声,是智能窗帘在定时关闭,滑轨滚动发出细微的窸窣。
嗡——。
周末闻声向后一瞥,就见窗外天色已经黑沉。
月光下,远山的轮廓模糊成一片,树影簇拥着山形边缘,伸展的枝杈张牙舞爪地抠抓着夜幕。
他收回目光,拿起找好的灰色浴袍和内衣,转身走进了浴室。
“小智,小智,播放我的歌单。”周末唤醒了智能家居系统,墙壁上内嵌的方形小屏幕亮起微光。
“你好,主人,我是小智,很高兴为你服务。已为您切换至私人歌单…”熟悉的慵懒电子乐流淌出来,带着迷幻的节拍,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周末轻声哼着节奏,开始脱下衣服。
t恤、长裤,最后是内衣,一件件被随手扔进角落的藤编脏衣篓。
洗漱台的高清镜子里面,倒映出他的动作姿势。弯下腰时弓起的脊背;顶灯光下浅蜜色的肌肤,以及随着动作变换而微微绷紧的腹肌。
周末直起身,迈开长腿走到淋浴莲蓬下,伸手扭开了开关。
哗,莲蓬洒落出水,霎那间淋湿了他的全身皮肤,其中还夹杂着管道里残留的冷水,激得周末忍不住抖了一下。
“嘶,有点凉了。”周末往后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鬓角滑落。
他伸手去勾温控开关,指尖还未触碰到旋钮,那水流却仿佛洞悉了他的不适,已自觉变得温热熨帖起来,从肩颈流过胸腹,驱散了肌肤上那点点冰冷。
“早知道先放会儿水了,”周末嘟哝了一句,满意地收回手,闭上眼睛任由流水温柔地冲刷过身体。
氤氲的水汽开始升腾,一层薄薄的白雾蒙上了镜面。
周末冲净身上的沐浴露泡沫,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在水流中睁开了眼,他不经意间向镜子瞥了一眼,忽然一怔。
只见模糊的镜中,映出一个朦胧的青年身影。
他肌肤被热气蒸腾出淡粉色,黑发湿透,凌乱地贴在额前,晶莹的水珠沿着脖颈、锁骨的曲线一路蜿蜒而下,流过胸腹……
迷离的灯光下,浴室弥漫着水蒸汽,周末莫名觉得镜子里那水光浸润下的身体轮廓,朦胧的有些陌生,竟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色气。
这画面让他心头一跳,过于直白的吸引力,对他来说感觉有点太超过了,尤其还是自己看自己。
周末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一条干燥的白毛巾,抬手,“啪”地一下盖在了那面镜子上,挡住了那片令人心跳失序的倒影。
眼不见为净。
做完这个小动作,他才松了口气重新仰起头,彻底沉浸在水流和音乐带来的放松感中,将白天的诡异调查和明天的外景录制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水声哗哗,蒸汽氤氲。
周末背对着镜子,闭着眼,仰头迎接着水流的抚慰,完全沉浸在放松的时刻。
在他身后,搭在镜面上的白毛巾,在水汽浸泡下重心失衡,正一点点向下滑落。
洗漱池旁的墙壁夹角里,阴影扭动,一只灰色小手忽然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
它从孩童般稚嫩的大小,跳帧般骤然舒展,形状倏忽拉长,变作指节分明的大手,修长的五指捏住了那即将彻底滑落的毛巾一角。
它动作轻缓地将毛巾重新提拉上去,细致地搭好,重新恢复了原状。
做完这一切,那只宛如成年男性的手并未立刻收回。
它似乎“看”着周末的背影,掌心朝上,接住了几滴从周末肩上飞溅的水珠。
“啪”,一声细微轻响,被哗哗水声掩盖。
水珠在阴影凝聚的掌心撞碎,化作更微小的湿气,旋即仿佛被那黑暗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那只手五指合握,抓住了那一点转瞬即逝的凉意与湿润,然后缓缓屈起,收了回去。
这时,周末抬手抹了把脸,关掉了水龙头。
“咔哒”一声,水声骤停。
他转过身,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浴袍。
就在他转身面向镜子的那一刻,镜面上,只有那条白毛巾依旧好好地搭着,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那片浓郁的阴影,连同那只诡异的手,早已不知所踪。
周末对此毫无察觉,他已经抓住了那件灰色的厚绒浴袍,正一边将手臂伸进袖管,一边随意地甩了甩头发,更多水珠被甩落,溅在瓷砖地和浴袍上。
“小智,关闭音乐。”他系好腰带,随口关闭系统,音乐应声停止,浴室彻底陷入一片寂静。
周末抓起镜子上的白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了吹风机。
一时间浴室里只有吹风机呼呼的风声。
等到周末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浴室,发财已经在床尾睡着了。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看着那只黄色大猫把被子压出了个深坑,忍不住吐槽:“虽然说大橘为重,可发财你胖的也太像一辆超载半挂啊,打呼声跟发动机似的。”
那呼噜呼噜得声音不仅响,还节奏均匀,在安静的卧室里,很是催眠。
周末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原本还想靠在床头刷会儿手机,查查明天外景地点的卫星地图。但身体一陷入柔软的被褥,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
发财的呼噜声像带着魔力,一下一下,把他的意识往睡梦里拽。
他勉强划开手机屏幕,上面的地图线条却渐渐模糊、重影。
“呵——欠……”
一个长长的哈欠打得他眼泪汪汪。周末索性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含糊地嘟囔了句“明天再说吧……”,伸手按灭了主灯。
卧室里只剩下墙角那盏小夜灯,散发着暖橙色的光。
他缩进被子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意识很快就沉甸甸地往下坠。
迷迷糊糊间,感觉腰腹有点压得慌,像是猫咪又凑过来睡在了身上。
“发财……别闹……好重。”周末半梦半醒地咕哝着,抬手在被子上推了一把,触手所及,什么也没有。
腹部得压迫感转瞬即逝,困意如同浓稠的潮水,瞬间将这点异样淹没。
周末翻了个身,把手随意地搭在枕边,更深地沉入了无梦的睡眠里。
床尾,发财依旧蜷缩着,呼噜声一刻未停。
它睡得香甜,连胡须都未曾抖动一下。
仿佛从未离开过那个柔软的垫子。
卧室重归宁静,只有一人一猫平稳的呼吸声交错。
小夜灯的光晕边缘,周末背后那片狭长阴影里,似乎比别处更浓重了一些。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存在,在这个夜晚里,与他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