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山脉核心,寂灭魔宫废墟深处。
龙啸天盘膝坐在那座残破的祭坛中央,身下是自行运转《寂灭魔经》形成的幽暗漩涡,比之当初在悬崖洞穴时,不知庞大了多少倍,深邃了多少倍。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热的寂灭气息,连周围空间中弥漫的、足以让筑基修士心惊胆战的混乱魔气与星辰煞力,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源源不断地吸纳进来,炼化为最精纯的寂灭魔元。
这里,是寂灭魔帝当年于人界留下的一处重要传承节点,也是龙啸天离开青云门后,历经九死一生,根据脑海中零散的魔帝记忆碎片指引,最终寻到的目的地。
数月来的流亡与厮杀,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原本略显青涩的面容,此刻线条如同刀削斧凿,充满了坚毅与冷峻。一身普通的青色劲装早已破损不堪,换上了一件不知从哪个倒霉魔修身上扒下来的、铭刻着暗色魔纹的护身法袍,虽略显陈旧,却更添几分神秘与煞气。他的修为,早已达到炼气期的极限——炼气大圆满之境,气息沉凝如山岳,却又带着火山喷发前的躁动。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推开那扇通往筑基大道的大门!
然而,这最后一步,却是天堑。寻常修士筑基,需以自身灵根为引,吸纳海量天地灵气,于丹田凝聚道基,过程虽凶险,却有迹可循。但他身负《寂灭魔经》,铸就的乃是前无古人的“寂灭魔基”,其难度与凶险,远超想象十倍、百倍!
“筑基,乃是修行路上第一道真正的分水岭。褪去凡胎,凝聚道基,寿元倍增,灵力化液,神通初显……于我而言,更是彻底唤醒魔种,初步承载魔帝传承的关键!”龙啸天心中念头清明,《寂灭魔经》中关于筑基的记载如同水流般掠过心田。
寂灭魔基,需以自身为熔炉,引寂灭魔火,煅烧魂魄与肉身,于毁灭中孕育新生,于虚无中铸就永恒!成功,则魔基初筑,潜力无穷,可同阶称尊;失败,则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资格都将被寂灭魔意彻底抹除!
他没有丝毫犹豫。自踏上这条魔帝之路起,他便已没有了回头箭。唯有勇猛精进,于生死间搏杀出一线生机!
“开始吧!”
龙啸天眼中厉色一闪,双手猛然掐动一个玄奥复杂的印诀!体内奔腾如大江大河的寂灭魔元,瞬间按照《寂灭魔经》筑基篇的诡异路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轰——!”
仿佛点燃了某个无形的引信,祭坛周围,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魔纹骤然亮起!幽暗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勾连天地!整片陨星山脉核心区域的混乱能量仿佛受到了帝王的召唤,变得更加狂暴,形成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能量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龙啸天!
海量的星辰煞力、地脉阴气、以及最为精纯的寂灭魔意,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龙啸天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这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带着“寂灭”属性的力量,在强行瓦解他原有的生命结构,要将他归于虚无!
他的皮肤寸寸开裂,鲜血尚未流出便被蒸发,露出下面闪烁着幽光的骨骼。五脏六腑仿佛被置于熔炉中煅烧,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经脉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不断撕裂、又被更加精纯的魔元强行修复、拓宽,这个过程循环往复,带来的痛苦足以让心智最坚韧的修士瞬间崩溃。
但这,仅仅是开始!
心魔劫,至!
外魔易御,心魔难防。筑基之劫,最为凶险的便是这源自自身内心深处的心魔考验。
龙啸天只觉得眼前景象陡然变幻!
他仿佛又回到了龙家镇,冲天的火光,父母临死前绝望而担忧的眼神,熟悉的乡亲们倒在血泊中……邪修狰狞的狂笑在他耳边回荡。
“废物!连至亲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随我们一同去吧!”
画面再转,是青云门杂役院,赵虎、侯三、石磊等人围着他肆意殴打、嘲笑,柳如烟那冰冷不屑的眼神如同利剑,刺穿他的尊严。
“杂役就是杂役,一辈子都是蝼蚁!”
“跪下!求饶!或许本师姐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
紧接着,是苏若雪含泪的眸子,带着担忧与不解:“啸天哥哥,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是脑海中那道顶天立地的魔影,发出震碎星辰的咆哮,无边的杀戮与毁灭意志如同潮水般要将他吞噬、同化!
“臣服!将你的身体与灵魂奉献于寂灭!”
“魔之道,唯杀而已!杀尽仇敌,屠戮苍生,方得大自在,大解脱!”
种种幻象,七情六欲,前世今生的执念、恐惧、怨恨、不甘……被无限放大,化作最恶毒的心魔,疯狂冲击着他的道心,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龙啸天的身体在祭坛上剧烈颤抖,面部表情扭曲,时而痛苦,时而狰狞,时而迷茫。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极其不稳定,那庞大的能量漩涡甚至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关键时刻,灵魂深处,那枚沉寂许久的不灭魔种,猛地一震!
一股清凉、精纯、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本源魔意,如同定海神针般,瞬间镇守住了他即将失守的灵台!
“魔之极意,在于掌控!”
“守护也好,毁灭也罢,皆由本心!”
“我之道,非是沉沦杀戮,而是以杀止杀,以魔证我!掌控力量,守护所欲守护,毁灭该毁灭之人!”
“我之心,坚不可摧!我之意,万劫不磨!”
龙啸天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那幽暗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万界魔瞳】自主激发,破妄之力直射本源!眼前的重重幻象,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纷纷消融、破碎!
他看清了!那不过是自身杂念与外界魔意交织产生的虚妄!
“给我散!”
他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怒吼,如同魔帝低语,响彻在自身心海!所有的幻象、所有的杂音、所有的心魔,在这一吼之下,烟消云散!
道心,经历此番淬炼,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坚定!
心魔劫,破!
几乎在心魔劫被破开的同一时间,外界那狂暴涌入的能量仿佛失去了最后的阻碍,彻底与龙啸天自身的寂灭魔元融为一体,在他的丹田中央,开始了最终极的蜕变!
“哗啦啦——”
原本气态、如同星云漩涡般的磅礴魔元,在极致压缩与《寂灭魔经》玄奥法门的引导下,开始疯狂向内坍缩!量变引起质变!
一滴!
两滴!
三滴!
粘稠、沉重、闪烁着深邃幽光、仿佛蕴含着一个小型黑洞的液态魔元,如同甘霖般,自那旋转的漩涡中心滴落,汇入丹田底部!
起初只是涓涓细流,随即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场倾盆大雨!
所有的气态魔元,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转化为液态魔元!这个过程,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力量本质的升华!
当最后一缕气态魔元也转化为液态的刹那——
“轰隆!!!”
龙啸天体内仿佛响起了一声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丹田空间疯狂扩张,比之前庞大了十倍不止!一片浩瀚的、由精纯寂灭魔元组成的黑色元力海洋,出现在丹田之中,波涛汹涌,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在这片魔元海洋的中心,一尊更加凝实、更加古朴、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魔纹的暗金色“炉鼎”虚影,缓缓沉浮,如同定海神针,镇压着整个丹田世界!这便是他的道基——寂灭魔基!
筑基期,成!
一股远比炼气期强大数十倍、质变般的磅礴力量,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瞬间充盈龙啸天全身!他原本开裂的肉身,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变得莹润如玉,却又坚韧远超精铁!骨骼之上,暗金纹路愈发清晰,如同魔神之骨!
他的神识之力同样暴涨,如同水银泻地般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近千丈的范围!范围内的一切风吹草动,能量流动,甚至地底深处虫蚁的爬行,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对《寂灭魔经》的理解,对【万界魔瞳】的运用,对寂灭魔意的掌控,都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龙啸天缓缓站起身,无需刻意运转,周身便自然流淌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仿佛他站立之处,便是万物终结的归宿。他微微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如大江、沉凝如深渊的寂灭魔元,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强大感油然而生。
“这便是……筑基的力量吗?”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磁性,在这片古老的废墟中回荡。
然而,就在他初步适应这暴涨的力量,内视那尊暗金色的寂灭魔基之时,异变再生!
那尊沉浮于魔元海洋中央的“炉鼎”虚影,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接受传承时更加清晰、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沧海,轰然冲入他的识海!
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相对完整的、属于那位纵横七界、令仙神战栗的寂灭魔帝——戮天的早期记忆!
他“看”到了一个生于微末、受尽欺凌的黑色石族少年……
“看”到了少年于绝境中觉醒吞噬魔体,踏着尸山血海崛起……
“看”到了他自创《寂灭魔经》,于星空深处与万族天骄争锋,败尽诸敌……
“看”到了他建立无上魔朝,威震七界,被尊为“戮天魔帝”……
也“看”到了那场席卷诸天的、针对魔帝的恐怖阴谋与围攻……
无数画面、无数感悟、无数战斗经验、无数大道烙印……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虽然这只是魔帝漫长生涯的早期部分,但其蕴含的信息与价值,已然无法估量!
龙啸天(或者说,此刻意识与戮天早期记忆初步交融的他)猛地抬头,双眸之中,那幽暗的漩涡深处,仿佛有星辰生灭,万界轮回的景象一闪而逝。一股睥睨天下、傲视苍生的无上魔帝威严,不受控制地自他周身散发开来,虽然极其淡薄,却真实不虚!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获得功法的传承者,而是在血脉与灵魂层面,开始真正承接“魔帝”之名!
几乎在同一瞬间,当他体内那属于戮天魔帝的独特气息与记忆初步觉醒,并与这处传承节点产生共鸣之时——
人界之外,无尽虚空深处。
某片被混沌气流笼罩、法则残缺的破碎界域边缘,一块漂浮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如同大陆般巨大的黑色陨石内部。
一双仿佛沉睡了亿万载岁月的、巨大无比的金色眼眸,毫无征兆地……骤然睁开!
眼眸之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无尽的冰冷、混乱与……贪婪!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特殊的波动,跨越了无尽空间的距离,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这双金色眼眸的主人感知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寂灭……的气息……魔帝……传承……”
断断续续、充满混乱意志的意念,在陨石内部回荡。
“找到……吞噬……”
金色眼眸缓缓转动,似乎锁定了某个遥远的方向——正是人界,陨星山脉所在!
而另一处,位于更高层次、灵气氤氲宛若仙境的某界,一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神圣宫殿内。
一位正在闭目神游、周身环绕着大道符文的白衣老者,也似有所感,微微蹙眉,掐指推算。
“下界有变?竟有如此精纯的魔帝气运显现……看来,当年的漏网之鱼,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需得派人下界查探一番,若真是余孽,务必在其成长起来之前,彻底抹除……”
老者低声自语,声音淡漠,如同天道裁决。
龙啸天并不知道,在他成功筑基、魔帝身份初步觉醒的这一刻,已然如同在平静的黑暗森林中点燃了篝火,吸引来了第一批来自“界外”的、充满恶意与贪婪的注视。
他的崛起之路,将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人界风云,而是注定要卷入更加宏大、更加残酷的七界漩涡之中!
他站在寂灭魔宫的废墟之上,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与脑海中浩瀚的记忆,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那未知而精彩的七界天地。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而前方的道路,必将以血与火铺就!
“七界……我龙啸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