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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重阳见红与驱狼为兔

“熔炉”城边缘,工业废墟绵延不绝。一座外墙斑驳、窗框空洞的废弃仓库,在铅灰色天幕下静默矗立,宛如一块被遗忘的巨大墓碑。然而,这破败外壳之下,一道经过多重伪装的入口后方,竟藏着一座由尖端科技武装而成的指挥中枢,奢华程度令人咋舌。

空气经层层净化,恒温恒湿,唯有仪器低沉的嗡鸣与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空间中回荡。冷白色的加密光源自天花板倾泻而下,照亮中央那张巨大的合金战术桌,以及环绕四周的全息投影阵列。新皮革的气味、电子设备散热的微焦感,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息,构成了这里的独特氛围。

黑崎端坐主位,身形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中显得愈发冷峻。他面前的全息沙盘正精细呈现倭国栃木县下野市的卫星影像,并迅速放大,锁定于市郊一座掩映在枫林中的传统庭院——中村信子的居所。建筑轮廓、假山池塘、树木分布,乃至预估的巡逻路径与监控盲区,皆被高亮标注,纤毫毕现。

李琟干瘦如鹰爪的手指缓缓划过沙盘,嗓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专注:“最后一次推演。行动定于重阳节傍晚17时整。此时夕阳将落未落,光线利于隐蔽,且正值护卫交接的心理松懈期。”

他指向庭院后山:“A组,雷刚带队,三人。从后山枫林潜入,借植被掩护,优先控制西北角的配电箱与通讯总闸,同时无声制服后门岗哨。务必使用非致命手段——泰瑟枪或强效麻醉剂。”

手指移向前院东侧:“b组,‘山猫’领队,三人。自东侧竹林切入,利用竹丛密度,清除下午4点45分至5点间巡逻至此的固定哨。得手后直扑主屋。‘影子’组十分钟前确认,老夫人中村信子有九成以上可能正在茶室插花或休憩。”

“整个行动必须在中村修平抵达宅邸、踏入玄关前结束。一旦控制住老夫人,立即由b组掩护,经预定路线转移至西厢房备用安全屋。窗口期仅十五分钟。超时即启动预案三,全员撤离。”

雷刚双臂环抱,肌肉虬结,粗壮手指在虚拟地图上勾勒进攻路径,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的刀疤在冷光下更显狰狞:“明白。十五分钟,足够把院子翻个底朝天。关键在于快、在于静,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掠过猎豹般的兴奋与决绝,“装备已检查三遍,兄弟们的手,稳得很。”

话音未落,一台加密卫星通讯器发出极轻微的震动。李琟迅速查看,浑浊眸中闪过一丝锐光:“‘镜狐’最后确认:目标中村修平已登机返倭,预计重阳节前日傍晚抵宅。随行贴身护卫四人,代号‘鬼影’,装备精良;庭院常驻守卫六人,布防与情报一致。一切按计划推进。”

黑崎沉默聆听,目光如鹰隼扫过沙盘每一处细节,仿佛要将其刻入骨髓。良久,他缓缓开口,声线冷冽如西伯利亚冻原:“重申行动准则:控制,而非杀伤。我要一个活着、清醒、毫发无损的中村信子。她是撬动全局的支点,不是一具尸体。任何多余伤亡,都将导致满盘皆输。清楚?”

“清楚!”雷刚重重点头,拳握紧,骨节咔咔作响。

“检查装备。三小时后,执行‘重阳见红’计划。”黑崎下达最终指令,声音不高,却如铁锤击鼓,在密闭空间内激起回响。

众人无声散开,投入最后准备:验枪、装弹、测频、复核路线……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起却已可嗅到血腥的极致紧绷。黑崎踱至防弹窗前,掀开特制窗帘一角,望向东南——那是倭国的方向。窗外,“熔炉”城的夜色被霓虹浸染成一片暗红,恍若血雨将至的预兆。

“重阳登高日,亦是……尘埃落定时。”他低语,冰封般的眼神中,罕见地掠过一丝复杂情绪,转瞬即逝。

数千公里外,海外某隐秘岛屿深处。山腹内的地下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巨幅屏幕无声滚动着全球情报流,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持续运转散发的微焦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肃杀。

中央主控台前,中村修平背对众人而立,身形挺拔如刀。他手中那盏温热的茶杯,早已凉透。片刻前,一份加密简报刚被投射至他面前的独立屏上——

【“恶龙巢”据点失联。蝰蛇、鬣狗确认阵亡。袭击者身份:黑崎及其直属行动组。】

四周的操作员屏息垂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无人敢动,亦无人敢言。

中村修平缓缓放下茶杯,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杯底与金属台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却如冰锥刺入寂静。

“黑崎……”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却让整个指挥室温度骤降,“不仅活着,还学会了主动亮剑。”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情报主管,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不带怒意,却令人脊背生寒:“田中健那边呢?还在‘望乡礁’装他的环保先知?”

“是。”情报主管声音紧绷,“据点防御严密,且近期正通过省级渠道提交战略建议书,试图绕过北江地方阻力。”

中村修平嘴角微微一扯,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弧度。“躲在规则里,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他踱步至全球海图前,指尖轻轻点在“望乡礁”坐标上,“通知‘海妖’号,‘雷神之锤’进入一级待命状态。”

话音未落,一道沉稳身影已悄然立于他侧后方。

“会长,请容属下进言。”新渡户道造躬身,语速不疾不徐,“‘望乡礁’位于东澜国领海核心,‘深海之眼’监控网与‘深海之盾’反潜体系全天候运作。‘雷神之锤’虽为最新攻击平台,但尚处试验阶段,一旦暴露或损毁,不仅技术外泄,更将直接触发东澜国安全部门的全面反制——届时,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田中健,而是整个国家机器。”

中村修平并未回头,只淡淡问:“那依你之见?”

“武力破局,代价过高。”新渡户道造目光沉静,“不如借势。据北江内线回报,韩本山正借行政程序步步紧逼田中健。我们何不推波助澜?利用我们在澜沧省官场多年经营的人脉,尤其是与海洋局局长彭国宏的‘旧谊’,推动官方以‘程序瑕疵’‘生态风险’乃至‘潜在涉密隐患’为由,对项目实施无限期搁置审查,甚至直接驱逐出境。”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此乃‘驱狼’之策。待田中健失去东澜国庇护,沦为无根浮萍,再动手,便如探囊取物。且全程置身事外,不沾血迹。”

中村修平沉默数秒,眼中寒光渐凝,最终化为一抹深不见底的冷笑。

“驱狼为兔……”他轻声道,仿佛在品味一个绝妙的棋局,“好。传令下去,彭国宏那边,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我要田中健亲眼看着,自己亲手搭建的规则,如何将他活活绞死。”

他转身走向窗边——那里并无真实窗户,只有一面模拟自然天光的智能幕墙,此刻正映出黄昏般的暖色。

“对了,”他语气忽然放缓,近乎温和,“今日重阳。母亲前日来电,说老宅的菊花开得正好。”他略作停顿,声音轻得像自语,“安排专车,即刻接她移居那须郡‘清幽庵’。那里清净,安保也更周全。我想陪她喝一杯菊花酒,听她说说园子里的事。”

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安全举措。在他心中,黑崎的威胁尚在可控范围,田中健的动向才是当前重心。母亲的安全,必须万无一失。

他未曾料到,正是这份出于理性与孝心的安排,无意间避开了黑崎那柄早已淬毒的复仇之刃——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之处,悄然偏转。

倭国,栃木县,下野市。

重阳节傍晚,夕阳如熔金泼洒,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浓烈而诡谲的金红,仿佛天幕被撕开一道血口,又似为即将到来的暗夜行动铺就一层悲壮底色。

中村家的传统庭院沐浴在这末日般的余晖中,枯山水的白沙如凝固的浪,青苔覆盖的石灯笼静默伫立,几片早红的枫叶随风旋落,轻叩青石板,发出细微如叹息的声响。

檐角风铃偶有轻颤,却更衬出四野的死寂。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杀伐,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禅意安宁,恍若尘世之外的桃源。

然而,这份极致的宁静之下,杀机早已潜行。

三百米外的后山枫林深处,雷刚伏于腐叶之上,呼吸与风声同步。他身后的两名队员如影随形,全身涂覆哑光迷彩,连眼睑都覆着防反光膜。他们借助暮色与树影的天然掩护,以每分钟不足十米的速度向前渗透,如同大地本身在缓慢呼吸。

A组三人抵达围墙外缘,未发一言,仅凭手势确认目标。西北角那块看似寻常的“景观石”,实为配电与通讯总闸的伪装外壳。其中一人从战术背心中抽出微型电磁干扰器,贴附其上;另一人则用高频振动刀无声切开锁扣。

三秒内,庭院电力系统被悄然接管,所有监控摄像头画面定格在十秒前的空镜。几乎同时,后门岗亭内,一名倚墙打盹的守卫脖颈一凉——一枚仅拇指长的微声麻醉镖精准刺入颈侧动脉。他眼皮一颤,身体软倒,被候在一旁的队员一把托住,轻如落叶般拖入灌木阴影,全程未触碰地面一次。

一切顺利得令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屏住了呼吸。

雷刚抬起手腕,热成像目镜中主屋轮廓清晰可见,茶室区域显示一个微弱但稳定的热源信号。“目标应在茶室。”他通过颌骨传导麦克风低语,声音压得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A组得手,外围清空。b组,行动。”

前院东侧,茂密竹林如墨色屏障。三道黑影自竹竿间隙悄然滑出,足尖点地,无声无息。

此时,两名守卫正于巡逻路线交汇点进行例行交接,一人低头看表,一人伸手递过记录簿。就在这一瞬,黑影如鬼魅掠过——左手扼喉封声,右手精准击打太阳穴,动作干净利落如外科手术。两人连瞳孔都未及放大,意识便已沉入黑暗。身体被稳稳接住,轻轻平放于草地上,连衣角褶皱都未惊动。

雷刚率先突入主屋。老旧的榉木地板在他刻意控制的体重下,仍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吱呀”。在这片死寂中,这声音却如惊雷炸响。他身形一滞,屏息三秒,确认无异动后,化作一道贴地疾行的暗影,直扑庭院最深处的茶室。

滑门前,他停步,右手缓缓搭上木质门框。指尖能感受到木材因湿度变化产生的微小起伏。他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随即猛然发力——

“唰!”

纸拉门被无声拉开。

室内空无一人!

唯有一盏低瓦数的和纸灯,在角落晕出一圈柔和暖光;矮桌上,一只青瓷茶碗盛着半杯抹茶,杯沿尚有淡淡水汽袅袅升腾;旁边,一件米色羊绒披肩折叠得一丝不苟,散发出淡雅檀香与老人特有的、洁净而温润的气息。空气中,线香余韵未散,混合着新焙绿茶的清苦,构成一种令人心安的宁和气息——仿佛主人只是起身去取一块点心,片刻即回。

但雷刚知道,她走了。而且,刚走不久。

“目标不在茶室!重复,不在!茶是温的,人刚离开不超过十分钟!”他对着麦克风低吼,声音压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心脏如坠冰窟,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耳机中,黑崎的声音传来,冰冷、平稳,如同精密仪器运转:“全面搜索。主屋、厢房、储藏室、花园假山……任何可能藏身之处。保持绝对静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接下来的五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b组搜遍主屋上下,未发现任何打斗或强行带走的痕迹;A组绕行庭院,确认所有出入口均无近期开启迹象;一名队员在储藏室角落发现一名蜷缩颤抖的老佣人,经短暂安抚后,她结结巴巴交代:

一个多小时前,一辆无标识、无牌照的黑色奔驰S级驶至正门,下来四名黑衣人,态度恭敬。领队对老夫人深深一躬,只说了一句:“少爷安排,接您和全家去那须郡‘清幽庵’静养过节,那里更安全,景致也好。”老夫人略作犹豫,便点头应允,带着少奶奶与两位小姐登车离去。

整个过程平静得如同一次寻常的家庭出游。

行动彻底失败。

精心推演数十次、耗时数周准备、动用顶尖装备与人员的“重阳见红”斩首行动,在最后一刻,扑了个空。不是被拦截,不是被识破,而是——目标根本不在棋盘上。黑崎全力挥出的致命一拳,打在虚空之中,连风声都未曾激起。这种失控感、被命运戏弄的荒诞,远比一场惨烈交火后的败退更令人窒息,更令人屈辱。

撤离指令下达。团队如来时一般,化作七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沿预定路线无声退去。沿途清除所有痕迹:麻醉镖回收、干扰器拆除、脚印用特制粉末覆盖。十五分钟后,庭院恢复如初,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返回“熔炉”的装甲车厢内,气氛压抑如深海万米。无人说话,只有引擎低鸣与呼吸声交织。

李琟靠在角落,干瘦手指飞速掐算,嘴唇翕动,试图从《易》卦中寻得一线天机。他记得行动前夜占得“剥”卦——山地剥,群阴剥阳,大厦将倾,本就预示“事将落空”。可即便如此,败得如此干净、如此诡异,仍远超他的推演极限。他颓然松开手指,眼中尽是困惑与警惕。

黑崎独坐窗侧,目光穿透防弹玻璃,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倭国都市夜景。霓虹如血,街灯如泪。他眼神深邃如寒潭,不见愤怒,不见懊恼,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终于明白:中村修平,远比他想象的更谨慎、更狡猾,也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软肋。这场复仇,从来不是简单的武力对决,而是一场在规则、人性与偶然性之间游走的高维博弈。而此刻,对手已悄然将棋局,提升到了一个更危险、更不可预测的维度。

与此同时,在栃木县那须郡的深山云海之间,“清幽庵”隐于竹林雾霭之中。古寺钟声悠远,檐下风铃轻响,与下野市的死寂形成天壤之别。

庵内茶室,烛火摇曳,映照出温暖橙光。新采的白菊插于粗陶瓶中,清冷香气弥漫;案上温着一壶自家酿制的菊花酒,醇厚芬芳;陈年檀木柜散发出沉稳暖香,与茶烟交融,氤氲成一片人间烟火气。

中村修平褪去所有锋芒,换上一身墨色捻线绸和服,盘坐于临窗榻榻米上。母亲中村信子坐在他对面,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舒展,眼中满是慈爱。七岁的贤太(ケンタ)正襟危坐,小手笨拙却认真地修剪花枝,试图完成今日的插花课业;四岁的优奈(ユウナ)穿着粉色小振袖,举着一朵刚摘的黄菊,在祖母与母亲雅子(マサコ)之间欢快穿梭,笑声如银铃。

“修平啊,”中村信子轻抚膝上暖炉,声音温和,“外面的事,妈不懂,也不想懂。妈老了,只盼你平安,贤太和优奈能快快乐乐长大。别再整天打打杀杀、提心吊胆了。”她望向窗外盛开的秋菊,目光宁静,“你看这花,开得多安静,多好。一家人能这样坐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中村修平微微颔首,亲手为母亲斟上一杯温热的菊花酒,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掌控地下帝国的枭雄。“妈,我知道。让您和雅子、孩子们担心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真挚,“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处理完这些最后的麻烦事,我就放下所有,陪您和孩子们在这里长住,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看贤太和优奈长大。”

他伸手,将跑过来的女儿揽入怀中,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顶。那一刻,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粹到近乎脆弱的温情——没有算计,没有权谋,没有阴影。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这温馨和睦、充满天伦之乐的场景,与数百公里外那座刚刚经历无声惊涛、弥漫着失败与屈辱气息的空旷庭院,形成了尖锐到令人窒息、却又无比讽刺的对比。

黑崎志在必得的致命一击,终究落在了中村修平为家人精心构筑的这片刻宁静与守护之外——

徒劳无功,却成就了命运最残酷的诗意。

数日后,澜沧省省城。省海洋局大楼高耸入云,光洁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繁华。局长办公室位于顶层,视野开阔,装修低调而奢华,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权力与地位。

彭国宏坐在宽大的进口真皮办公椅上,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望乡礁”项目争议点的内部梳理报告。他看得仔细,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这时,内部通话器红灯闪烁,秘书科长姜峰恭敬的声音传来:“局长,招商局的王瀚强副主任和‘东亚远景’的田中先生已经到了,您看?”

彭国宏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沉吟了半秒,淡淡道:“请他们进来。”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王瀚强副主任满脸堆着热情而略带谦卑的笑容,侧身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田中健。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谦和而自信的微笑,步伐沉稳。

“彭局长,好久不见,冒昧前来打扰,还望海涵。”田中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得体,目光坦然。

“田先生太客气了,快请坐。”彭国宏起身相迎,脸上露出公式化却又不失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手与田中健握了握,“王主任也坐。说起来,田先生和我们澜沧省、和南江市可是老朋友了。当年你在南江的投资建设的几个大型企业,特别是那个高科技产业园,虽然最后南江厂竞拍你们失败了,但由于你在背后对韩董的支持,竞拍价从最初的评估价5千万元,最后飙升到了惊人的50亿米元,可是为我们市的产业升级和缓解市政财务压力,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啊,我记得当时我还是代市长,还去考察过几次,印象很深。”

一番看似随意的寒暄,巧妙地拉近了距离,也点明了彼此的“渊源”。姜峰悄无声息地奉上香茗,然后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话题很快被引到了“望乡礁”项目上。

“不瞒彭局长,”田中健放下茶杯,态度诚恳,目光直视彭国宏:

“我们‘东亚远景’对‘望乡礁’项目是抱着极大诚意和长期投入决心的。我们不仅看重其商业前景,更看重它作为探索海洋生态保护与可持续科研相结合的一个试点平台的价值。我们坚信,这个项目若能成功,不仅能促进本地经济发展,更能为澜沧省乃至国家的海洋战略提供有价值的实践经验。因此,我们非常希望能得到彭局长和省海洋局的专业指导与大力支持。”

彭国宏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那双久经官场历练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他轻轻摩挲着茶杯杯壁,缓缓开口:“田先生的理念和决心,我很欣赏,也表示感谢。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确实是我们局当前工作的重点方向之一。”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几分官方的审慎:

“不过呢,最近一段时间,省里对于这类涉及敏感海域、且外资背景较为复杂的项目,审查程序是越来越规范,要求也越来越高了。不瞒你说,除了你们‘东亚远景’,另外也有两家背景和实力都相当不错的公司,对这个项目表示了浓厚的兴趣,递交了初步的方案构想。按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以及优化资源配置的要求,恐怕最终还需要通过一个正式的、透明的招投标或者专家评审流程,来确定最优的合作方。”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充分肯定了田中健,又抬出了“省里要求”、“公平竞争”等无可指责的理由,将潜在的刁难完美地包裹在合规的外衣之下。

田中健目光微微闪动,脸上的笑容不变,反而更显沉稳:“理解,完全理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尊重并坚决遵守贵国的一切法律法规和行政管理程序。我们会积极准备,认真完善方案,争取在即将到来的评审中,用我们最扎实的技术、最可行的方案和最大的诚意,来赢得专家和领导的认可。”

会谈在一种看似融洽、实则各自心怀警惕的气氛中持续了约半小时。结束时,彭国宏再次与田中健热情握手,并亲自将他们送到办公室门口。姜峰和王瀚强陪着田中健走向电梯间。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彭国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织的车流,看着田中健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

就在此时,他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突然发出了急促而持续的震动声。彭国宏转身,走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来电显示屏上——那个号码,他再熟悉不过,是属于韩本山的专线。他盯着那不断闪烁的红点,沉默了足有十秒钟,仿佛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稳稳地拿起了话筒。

水下的惊雷与岸上的博弈,在这一刻,终于同时逼近了爆发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