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母村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学堂的烟囱正冒着笔直的白烟,混着灵炭燃烧的清香,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格外显眼。林安踩着积雪走进院子,檐角的冰棱折射着微光,落在窗纸上,将里面传来的读书声也染上了几分清亮。
“‘灵脉者,大地之血脉也,善养之,则岁岁丰登;暴殄之,则万物凋零……’”孩子们跟着玄水道人朗读,声音稚嫩却整齐,像雪粒敲在竹筛上,簌簌有声。阿依娜坐在窗边,正用玄水珠的灵气温着一炉灵茶,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顺着窗棂蜿蜒流下,画出淡淡的水纹。
“先生,”虎头虎脑的男孩举着冻得通红的小手,鼻尖上沾着雪花,“书上说三百年前灵脉枯竭,是不是就像冬天的草木一样,睡着了?”
林安笑着擦掉他鼻尖的雪:“差不多。但灵脉比草木更倔强,只要有人守护,哪怕只剩一丝气息,也能醒过来。”他指着窗外被雪覆盖的灵田,“你看地里的麦种,现在埋在雪下一动不动,开春就能冒出绿芽,灵脉也是这样。”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院门口:“铁山大叔来了!”
铁山扛着个大布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来,布袋上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给孩子们带了点好东西!”他解开布袋,里面露出个个圆滚滚的雪球,凑近了才发现,是用灵麦粉和着蜂蜜做的雪团,外面滚了层碎花生,“总宗的点心师傅新做的,叫‘雪裹金’,尝尝!”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围上来,阿依娜取过干净的木盘,将雪团一个个摆好,又给每个孩子倒了杯温热的灵茶:“慢点吃,别噎着。”
石磊也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几株冻得发紫的灵草:“这是在通灵谷找到的‘凝冰草’,墨渊先生说用玄水珠的灵气泡着喝,能预防风寒。”他将灵草递给阿依娜,“先生还说,开春后想在珠母村开个药圃,教孩子们辨识草药,以后村里有个头疼脑热,就不用跑远路了。”
林安接过凝冰草,指尖的聚灵珠母灵气轻轻一拂,草叶上的冰霜便消融了,露出里面翠绿的脉络:“好啊,正好学堂后面有片空地,开春就翻土播种。”他看向窗外的雪,“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水带着灵气,明年的灵田收成肯定更好。”
冬日的午后,雪渐渐停了。孩子们吃完点心,在院子里堆起雪人,用胡萝卜做鼻子,灵麦秸秆做手臂,还在雪人头顶插了株伴灵草,说是“给雪人先生也戴朵花”。林安和阿依娜坐在廊下,看着孩子们嬉闹,手里捧着温热的灵茶,水汽模糊了眼镜片,也模糊了远处的山影。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吗?”阿依娜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那时候你在灵田除草,我还以为你是偷灵麦的呢。”
林安笑起来,肩膀轻轻撞了撞她:“那你呢?拿着玄水珠站在田埂上,跟个小债主似的。”他望着远处聚灵潭的方向,潭面结了层薄冰,冰下的灵脉支流仍在悄悄流淌,“那时候哪想到,会有今天。”
阿依娜的脸颊泛起微红,低头抿了口茶:“墨渊先生昨天托人带话,说镜湖的清神花开了第二茬,让我们开春过去采些,说是对稳固你的双生灵根有好处。”她顿了顿,“他还说……想把净灵宗的孩子们也送到珠母村来上学,跟这里的孩子一起学灵脉养护。”
“求之不得。”林安点头,“三宗本就该不分彼此,孩子们在一起,才能真正把‘守望相助’记在心里。”
暮色降临时,雪又下了起来,这次是细密的雪粒,像撒盐似的铺满了屋顶和田野。铁山和石磊帮着关好学堂的门窗,孩子们揣着剩下的雪团,蹦蹦跳跳地回家了,远远还能听到他们哼着新编的歌谣:“珠母村,雪皑皑,灵麦香,茶花开……”
林安和阿依娜并肩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串,很快又被新雪覆盖。玄水珠的蓝光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融化了身边的积雪,露出下面青石板上的纹路——那是他们亲手刻下的聚灵阵,如今已与珠母村的灵脉连在了一起。
“开春后,我们把小院的篱笆再修修吧。”阿依娜轻声说,“种点迎春花,再搭个葡萄架,秋天就能在架下喝茶了。”
“好啊。”林安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暖意透过厚厚的棉手套传过去,“再在葡萄架下埋坛灵酒,等孩子们学有所成,就开封庆祝。”
雪粒落在他们的发间眉梢,带来微凉的触感,却盖不住眼底的暖意。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冬藏的静谧中,积蓄着新的力量。就像埋在雪下的种子,看似沉寂,却在悄悄扎根,等待着开春后,抽出新的枝芽,开出更繁盛的花。而那些关于守护与传承的约定,也像这漫天飞雪,温柔地覆盖了这片土地,只待来年春风起,便化作滋养万物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