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上练功场的蒲团时,众人刚结束一日的静坐诵经。朱厌看着孩子们脸上平和的神色,笑道:“看你们今天这般投入,想必是觉得静心也有乐趣。”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是打坐与念经同做,明日便分开来——上午专念经文,下午只练打坐。刚坐下时心里定是浮躁的,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兽,别急,慢慢调匀呼吸,心神自会一点点沉下来。记住,最忌急躁。”
忘忧大师颔首附和:“静如止水,非一日之功。水初动时,越想按住,越易激荡;唯有顺其势,缓其波,方能渐归澄澈。”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孟瑶轻声道:“就像练拳时,气息乱了要先稳住,不能硬撑?”
“正是这个道理。”朱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今日你们心神宁和,夜里想必能睡个安稳觉,定不会再做什么噩梦。都回去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明日用。”
次日清晨,英磊早早搬来了经书,每人面前的矮桌上都放了一本。忘忧大师手持念珠,立于中央,朗声道:“今日上午,我们专诵《金刚经》。经文不在多记,在领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意趣。”
众人依言翻开经书,目光落在字句上。忘忧大师率先开诵,声音沉稳如钟:“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
朱厌、离仑等人紧随其后,诵经声整齐响起。六个孩子捧着经书,手指点着字句,一字一句跟读。魏无羡起初还磕磕绊绊,念错了几个字,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温宁,见他专注的模样,便也静下心来,慢慢跟上节奏。
叶安世的声音清冽,与经文的肃穆相得益彰,紫渊剑灵难得安分,剑鞘轻贴着地面,仿佛也在听这梵音。薛洋和温晁没了往日的争抢,只是偶尔因看错行而停顿,随即又悄悄跟上,指尖在书页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经书上,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字句照得透亮。众人的声音起起落落,像风吹过松林,涤荡着心底的尘嚣。偶尔有人走神,目光落在远处的飞鸟上,回过神来也不慌张,只轻轻将视线拉回经书,继续诵读。
午时休憩,孩子们捧着经书讨论。“‘应无所住’是什么意思?”温宁小声问。
孟瑶想了想:“大概是说,不要被眼前的东西困住吧?就像我们练功,不能只想着快点练好,反而容易出错。”
叶安世补充:“心不执着,便不会被扰乱。”紫渊剑灵在他肩头哼道:“总算没白念。”
下午的打坐开始时,孩子们果然有些坐不住。魏无羡的脚指头在鞋子里动来动去,薛洋忍不住挠了挠胳膊,温晁的视线总往天上的云彩飘。
忘忧大师闭目沉声道:“妄念起时,观它来,随它去,不必追,不必拒。”
朱厌也缓缓道:“想想上午念的经,‘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把心里的小念头当成路过的风,吹过就散了。”
众人渐渐调整呼吸,吸气时感受清气入肺,呼气时想象杂念随浊气排出。魏无羡学着温宁的样子,双手交叠放于腹前,慢慢竟也坐住了;薛洋和温晁不再较劲,只是安静地感受着身体与地面的接触;叶安世的眉心花钿在午后的光线下流转,神情如古井无波。
离仑悄悄握住朱厌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已懂彼此心境。柳月和墨晓黑并肩静坐,气息相和;魏长泽夫妇眼角的余光偶尔相触,满是温柔;苏慕遮、英磊、无禅也各有定境,整个练功场静得能听见风拂过草叶的轻响。
夕阳将众人的身影拓在地上,如一幅沉静的画。收功时,孩子们起身虽有些腿脚发麻,眼底却比往日更清亮。
“今日比昨日更进了一步。”忘忧大师笑道,“心湖初平,往后日日拂拭,自会映出天光。”
朱厌看着他们,道:“明日便恢复练功。但记住,这两日的静心之法,要时时放在心上。练拳时能静,方能稳;静时能观,方能明。”
夜色渐浓,寒水寺的禅房里,孩子们很快便沉入梦乡。经书上的字句、打坐时的呼吸,像两颗温润的石子,落在他们心里,漾开圈圈涟漪,终将沉淀为最坚实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