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总的咆哮电话,像一根导火索,引燃了团队内部,压抑的不安。持续扩大的亏损,和来自资方的巨大压力,开始侵蚀着,原本坚不可摧的信任。
首先爆发的是林夏。在又一次尝试,卖出跌停股失败后,她猛地推开键盘,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焦躁:
“为什么卖不掉?为什么模型,明明发出了减仓指令,我们却动不了?这算什么智能模型?在真正的风暴面前,它和那些传统的破指标,有什么两样?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她红着眼睛,看向钟卫东和田晴,语气充满了自我怀疑:“是不是我们太自大了?以为搞出个新东西,就能战胜市场?也许……也许陈叔说的对,市场根本没有什么新规律,一切都是轮回,我们只是在重复造轮子,而且造得还没旧的好用!”
这是林夏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质疑,他们共同构建的核心。
钟卫东心头一沉,正要开口,负责外围监控,和部分辅助策略的实习生小王,后期加入的团队成员,也怯生生地插话,声音细微却足以被所有人听见:
“钟总,田老师……我……我回溯了一下,模型在海外市场,刚开始异动时,恐慌指数确实在爬升,但触发‘极端协议’的阈值,是不是设得太高了?如果……如果能提前半小时,哪怕十五分钟启动强制风控,我们是不是,就能躲过最凶险的开盘?”
他的质疑更具体,直指模型参数设置的合理性。
一时间,工作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迷茫。连日的疲惫、巨大的压力、此刻的挫败感,以及外部毫不留情的否定,汇聚在一起,动摇了军心。
所有人都看向钟卫东和田晴,等待着他们的回答。是模型真的在极端情况下,失效了吗?他们坚信的道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信任的基石,在风暴中出现了,细微却深刻的裂痕。
内部质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工作室里,本就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钟卫东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愤怒?是辩解?还是同样陷入迷茫?
钟卫东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嘈杂,和不安都吸入了肺腑,然后被他强行压下。他没有立刻回答林夏,和小王的质疑,而是先关闭了,不断闪烁着,刺眼亏损数字的主屏幕,只留下显示模型指令,和风控流程的界面。
这个动作让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暂时从令人绝望的亏损上移开。
他转过身,面向团队,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慌乱或愤怒,只有一种经过淬炼的沉稳。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情绪最激动的林夏身上,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林夏,模型没有失效。”他斩钉截铁地说,“失效的是市场的流动性,这不是模型的错,这是当前环境下,所有参与者共同面对的困境。模型在它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它识别了风险,并第一时间发出了,正确的指令。”
他走到林夏的工位旁,指着她屏幕上,那条依然在,严格执行减仓操作的指令流:“你看,它还在努力,没有放弃。如果我们现在,自己先乱了阵脚,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接着,他看向实习生小王,语气缓和,但不容置疑:“小王,关于阈值的问题,事后的任何调整建议,都值得讨论,但那是在风暴过后。现在,严格执行既定纪律,是我们唯一能做,也必须做对的事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记住,我们模型的核心理念之一,是什么?‘情绪总会过去,流动性是生存的基础’! 现在,恐慌情绪已经达到了极端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非理性的抛售,不可能永远持续!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个时候,怀疑自己,而是活下去!活到情绪平复,流动性恢复的那一刻!”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双手撑在桌面上,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现在,我要求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专注于执行!”
“林夏,继续尝试一切可能渠道,优先清理掉,任何还有一丝流动性的边缘仓位,回笼资金!”
“小王,严密监控政策面,任何可能出现的维稳信号,哪怕是传闻,第一时间报告!”
“田晴,”他看向一直沉默,但眼神同样坚定的田晴,“我们重新评估核心持仓,确定哪些是必须坚守的底线,哪些可以在流动性稍缓时,作为优先减持目标。”
他的镇定像一块巨石,稳住了,在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原本有些涣散的注意力,被重新凝聚起来。
“我们是经历过新收科技破产的人,”钟卫东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坚韧,“那次的教训是纪律涣散。这一次,只要我们纪律严明,守住流动性,我们就还有翻盘的资本!执行命令!”
“明白!”林夏用力抹了一下眼睛,重新将手放回键盘。
“是,钟总!”小王也立刻回到了,监控屏幕前。
信任的动摇被强行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钟卫东用他的镇定,为团队在风暴中,树立了一根主心骨。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遵循纪律,在绝望中等待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