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跪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林小满盯着他颤抖的手指，那枚戒指还套在无名指上，边缘泛着暗红的光。她没说话，慢慢抬起右手，指尖渗出一滴血，落在对方眉心。
血珠滚进皮肤的瞬间，医生猛地抽搐，眼白翻起，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周予安立刻上前，掌心贴上他后颈，金色印记顺着经脉蔓延，像一道锁链压进体内。医生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嘴角溢出黑雾，一缕扭曲的虚影从他七窍中被硬生生逼出，在空中挣扎几秒后炸成灰烬。
他瘫软倒地，呼吸急促，但眼神终于对上了焦。
林小满蹲下，声音很轻：“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医生嘴唇哆嗦，摇头，又点头，最后抱住头，声音发颤：“我……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会知道的……”
“谁会知道？”周予安问。
“cEo。”医生喘着气，“他让我收集怨气，说能续命……我不信，可后来……后来我真的看见了，那些人走的时候，脸上的怨气被抽出来，变成黑线，缠进他的手环里……”
林小满没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录音里传来医生被附身时的声音：“怨气可续命，执念不灭，魂不散……三百年了，军师等我归位……”
医生听完，整个人僵住，脸色瞬间惨白。
“那是我……说的？”他声音发抖，“我不是疯了吧？”
“你没疯。”林小满把设计稿递过去，“你看这个。”
林瑶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轻轻将手覆在画纸上。向日葵的叶片微微颤动，一缕暖光从纸面升起，落在医生手背上。他猛地一颤，随即肩膀松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压住的力气终于卸了。
“他找上我，是在半年前。”医生低声说，“他说公司最近事故频发，员工心理状态不稳定，让我做一轮集体疏导。我照做了，可每次咨询完，他都会单独找我，问得很细——谁最恨加班，谁最怕被开除，谁家里有病人……后来我才明白，他不是在关心员工，是在挑‘燃料’。”
周予安皱眉：“燃料？”
“怨气越重，炼出来的‘命丝’就越长。”医生苦笑，“他说这叫‘怨气转移术’，把别人的痛苦转到自己身上，只要执念够深，就能活过三百岁。他还说……三百年前，他们那一伙人就试过，失败了，只有军师逃了出来，寄在玉器里等重生。”
林小满冷笑：“所以他一直在找能唤醒军师的东西。”
“不止。”医生抬头，“他还在复刻‘加班地狱’。你们见过的那个空间，不是偶然形成的，是他用员工的怨念一点点堆出来的。他说，只要凑够三百个不甘心的魂，就能打开‘轮回裂隙’，把军师接回来。”
周予安眼神一沉：“那玉扳指呢？”
“是他从古董市场淘来的，说是明代将领的遗物。可我见过一次，那上面的纹路……和我画过的作战图一模一样。”
林小满站起身，把手机收好。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稳。
“我们现在去警局。”
警局接待室，警察翻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说cEo用邪术杀人？靠收集怨气延长寿命？还复刻了一个地狱？”他抬头，“你们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周予安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是那枚戒指的放大图，内圈刻着一行小字：“癸卯年，军师赐福”。
警察刚要开口，周予安又拿出第二张——博物馆藏品档案，一枚明代玉扳指的特写，内侧刻着同样的字。
“这东西，三个月前出现在拍卖行，买家是你们公司的cEo。”周予安声音平静，“他买下后，立刻让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金属复制品，戴在手上。真品，他藏起来了。”
警察沉默了几秒，拿起对讲机：“调一下李总名下的房产记录，重点查他去年买下的那套老宅。”
搜查令批下来时，天已经黑了。
老宅在城西，独门独院，墙高门紧。警察刚碰上门把手，人就软了下去，额头冷汗直流。
“有东西。”林小满走上前，看着门缝里渗出的黑气，“结界还在。”
她没犹豫，划破掌心，血顺着门缝流进去。符文从木纹中浮现，一圈圈亮起，像是被唤醒的蛇。周予安伸手按在门环上，金色印记顺着金属蔓延，符文剧烈震颤，最后一声轻响，整道门“咔”地弹开。
屋里没开灯，但墙上的影子动得厉害。
一排排生辰八字贴在墙上，用红绳连着中央的沙盘。桌上摆着个微缩模型——写字楼，每一层都有小人影在走动，头顶冒着黑烟。角落的柜子里，一本皮质日记摊开着，最新一页写着：“三十七人已入阵，只差六十三，军师便可归来。”
林小满走过去，翻开前几页。
三百年前的作战计划，一字不差。将领名单里，赫然有“副将周予安”五个字。
她合上本子，没说话。
警察在柜底发现了一个檀木盒，打开后，玉扳指静静躺在红布上，表面浮着一层暗光。
“就是它。”医生站在门口，声音发抖，“那天他戴着手套碰它，嘴里念着咒，然后……然后我看见一个影子从玉里爬出来，钻进了cEo的身体。”
警笛响起来的时候，cEo正在书房喝茶。
他没反抗，被戴上手铐时还笑了笑：“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我的执念比你们想象的深得多。只要还有人加班，还有人不甘心，我就不会死。”
林小满站在门口，看着他。
“你错了。”她说，“执念能撑多久，不在于有多深，而在于有没有光照进来。”
她闭上眼，默念引魂咒。
一道金光从书店方向射来，穿过夜色，精准击中cEo眉心。他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的笑一点点褪去。
“我……”他喃喃，“我做了什么？那些人……那些加班到死的人……是我……是我把他们拖住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喘息。
警察把他带走时，他还在念叨：“我不是想害人……我只是……不想死……”
林小满站在院门口，看着警车远去。
周予安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本日记。
“这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林小满没接话。她抬头看向夜空，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照下来，落在她肩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屏幕亮着，没有新消息。
可她知道，刚才那道光，是从书店发出的。
周予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印记还在，金光流转。他第一次觉得，这具身体是实的，不是信号，不是残影，是真正站在人间的自己。
“接下来呢？”他问。
林小满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往回走。
“接下来，查查还有多少人被记在那张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