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开夜色,林小满把车停在街角。她没熄火,手还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盯着副驾。周予安靠在座椅里,呼吸浅但稳定,左手腕上那道刚褪去黑烟的符印边缘泛着微红。
“你还撑得住?”她问。
“不是第一次被盯上了。”他抬了抬眼,声音低哑,“这次不一样。它不是冲我来的,是借我感应外界。”
林小满没接话。她从包里取出青铜灵匣,掀开一角。黄绢上的墨迹安静地伏着,但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小片水渍状的灰斑正在缓慢扩散。她指尖轻压匣盖,封印符纸微微震颤了一下,灰斑停住。
“作战计划还在抵抗污染。”她说,“但它撑不了太久。”
周予安闭了会儿眼,忽然睁眼:“老师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后视镜里浮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不是实体,也不是铠甲幽魂那种压迫性的存在,更像是一缕被风吹进车内的雾,缓缓凝聚成一位穿旧式中山装的老人。
“我记得你。”林小满不动声色,“你说过‘特殊班级’。”
老人点点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教过他……那个孩子,后来成了心理医生。他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爱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讲台旁边那块玉。”
“哪块玉?”
“办公室供着的,说是祖传的。”老人的影像晃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后来……他带走了它。那天之后,班上的学生开始做噩梦。有人跳楼,有人失踪……我以为是巧合,直到我死前最后一晚,听见他在念一段咒。”
林小满眼神一紧:“什么咒?”
“听不清。只记得……最后一个字是‘归’。”
周予安突然吸了口气,胸口印记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他抬手按住心口,指缝间透出一丝暗金光。
“它记得。”他低声说,“那块玉……不是装饰。是锚。”
林小满合上灵匣,启动导航。搜索栏输入“心理医生”“曾就读于城南实验小学”“执业机构”。三条筛选条件跳出来,只有一个名字匹配:陈砚,心溯心理咨询中心负责人。
“地址在老城区。”她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还能赶上他最后一场咨询。”
周予安没动:“你去。我在车里守着灵网。”
“你确定能撑住?”
“印记还在预警,说明它还没切断联系。”他扯了扯校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纹,“只要它还想用我当探测器,就不会让我彻底断线。”
林小满没再劝。她把铜镜残片塞进外套内袋,下车前看了眼后视镜。老人的影像已经淡了,只剩一句断续的话飘在空气里:“小心……他不是单纯的继承者……他是被选中的。”
心溯心理咨询中心在一座老式写字楼的七楼。电梯门开时,林小满脚步顿了一下。
走廊灯光明亮,可地面瓷砖的反光里,有一圈极淡的环形水渍,形状不规则,却恰好绕着诊室门口三步远的位置画了个圈。清洁工推着拖把经过,走到那圈边缘就拐了弯,连拖把都没伸进去。
她走到前台,报了预约名字。接待员抬头笑了笑:“林女士是家属吧?陈医生刚送走一位患者,您稍等。”
林小满坐下,目光扫过等候区。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色调柔和,唯独角落那幅山水,山势走向与古代军旗上的纹路惊人相似。她不动声色掏出手机,拍下画作一角。
三分钟后,诊室门开。陈砚走出来,三十出头,穿着白大褂,面容温和,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黑曜石戒指——款式和cEo那枚几乎一样,但纹路清晰,底座刻着三道细痕。
“请进。”他微笑。
林小满走进去,门关上的瞬间,她袖中符纸轻轻震了一下。不是攻击性反应,而是类似探测仪接触金属时的微颤。
诊室布置得很现代。沙发、茶几、绿植,一切看起来都符合标准心理咨询空间。唯独正对办公桌的博古架上,摆着一块玉。
青灰色,椭圆,表面打磨光滑,底部刻着一圈密纹。灯光照上去,那圈纹路几乎隐形,但林小满一眼就认出来了——和cEo戒指内侧的波纹频率一致。
“您今天来,是关于家人的心理状况?”陈砚坐下,语气平稳。
“我想聊聊童年创伤。”林小满说,“有人说,有些执念,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积累的。”
陈砚眼神微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戒指。
“确实。”他点头,“尤其是那些被压抑的记忆。比如,一个孩子亲眼看到重要的人背叛信任,却无力阻止。”
林小满心头一跳:“您经历过?”
“我没说是我。”他笑了笑,“但我的一位‘老朋友’,曾经这样描述过他的梦。他说,他亲手提拔的人,在深夜换掉了关键的文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队冲进绝谷。”
林小满呼吸没变,指尖却悄悄摸到了紫外线笔。
“听起来像历史故事。”她说,“您相信前世吗?”
“我不下结论。”陈砚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拿起那块玉,“但我相信,有些东西,不会因为时间消失。比如这块玉,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之物。自从摆在这里,来访者的焦虑缓解率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七。”
林小满起身走近:“能让我看看吗?”
陈砚迟疑了一秒,还是递了过来。
玉入手微凉,重量比看上去沉。她假装翻看,迅速用紫外线笔扫过底部刻痕。
波纹浮现。
频率与cEo戒指完全一致。
同一刻,她口袋里的铜镜残片猛地一烫。
几乎同时,车里的周予安猛地睁开眼。
胸前印记剧烈震颤,不是发热,不是发黑,而是像警报器被触发,发出一阵阵短促的脉冲光。他一把抓起搭在座椅上的校服斗篷,用袖口织出临时灵网,投射在车窗上。
整栋楼的能量图谱瞬间显现。
七楼,一点幽光稳定闪烁,频率与玉器波纹完全同步。而更可怕的是,那光芒不是孤立的——它像信号塔,正向城市不同方向发射微弱脉冲,每三秒一次,精准得像心跳。
“不是复制品……”他喃喃,“是节点。”
他立刻拨通林小满的电话。
铃声在诊室内响起。
林小满正把玉放回架子,听见手机响,看了眼屏幕,没接。她对陈砚说:“这块玉,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家父给的。”他语气自然,“说是曾祖父留下的,一直传给长子。”
“那您知道它原本属于谁吗?”
陈砚眼神静了一瞬:“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只是……等待被唤醒。”
林小满正要再问,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震动模式,贴着大腿传来急促的三连震——周予安设定的紧急撤离信号。
她立刻收起手机:“抱歉,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
陈砚没拦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林小满停下:“您那位‘老朋友’,最近还好吗?”
“他醒了。”陈砚轻声说,“而且,他开始收集那些被辜负的情绪。怨气、不甘、压抑……都是燃料。”
林小满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电梯下行时,她掏出紫外线笔,把刚才拍下的波纹图传给周予安。三分钟后,手机弹出回复:“频率匹配。不是仿品。是原件之一。它在发信号,目标是其他戒指佩戴者。”
她走出大楼,快步上车。
“你怎么知道要紧急撤离?”她问。
“印记第三次预警。”周予安盯着手机上的能量图,“前两次是被动感应,这次是主动扫描。那块玉不是死物,它在搜寻同类。”
林小满发动车子:“陈砚知道我们在查他。”
“不。”周予安摇头,“他知道的是‘有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等的就是这个信号。”
“所以他是故意让你看到那块玉?”
“不是让我看。”周予安声音低下去,“是让印记认出来。”
林小满猛地踩下刹车。
路边一辆共享单车被风刮倒,砸在地上。
她从包里取出祖辈留下的笔记残页,翻到“引魂人预警机制”那一章。泛黄的纸上写着:“初阶预警:仅对执念载体近距离出现触发,表现为脉冲式发热,无光。”
她对照周予安胸口的印记——此刻仍在轻微震颤,但没有发光。
“这是第一次。”她说,“你以前从没对现代物品产生过这种反应。”
周予安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因为它不是现代物品。它是三百年前,副将亲手刻下的三枚信物之一。另外两枚,一枚在cEo手上,一枚……曾经挂在他尸体的腰带上。”
林小满握紧方向盘:“他们不是偶然相遇。他们是被同一个东西选中的。”
“不是选中。”周予安纠正,“是归位。”
车驶过一座天桥。桥下,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低头走路,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黑曜石戒指在路灯下闪过一道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