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单膝跪地，左手撑着月牙魂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灼烧感正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有火在血管里流动。她的呼吸很沉，但没有停。
就在她身后十步远的碎石堆中，一道雷光猛然炸开。
谢无妄从残骸里站起，右眼雷纹石亮得刺眼。他没看四周，第一眼就落在叶璃身上。她背上的衣料已经被汗水浸透，发梢边缘微微卷曲，那是狐火反噬的征兆。他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他抬手握紧雷锤，手臂青筋暴起。下一瞬，他怒吼一声，将雷锤狠狠砸向地面。
轰！
整片海域震动。雷霆自锤尖爆发，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在火海外围形成一圈环形雷阵。电弧跳跃，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雷光与尚未熄灭的幽蓝狐火相撞，蓝紫交织，升腾起一道半透明光罩，将叶璃所在区域完全封锁其中。
气压骤降，空间扭曲。
一道黑影藏在礁石后方，正悄然靠近地脉节点。那人穿着破损的紫金战袍，左脸机械义眼闪烁红光，右手结印，准备引爆最后两枚雷火弹。
雷阵一成，电流瞬间扫过全场。那道身影猛地一颤，头发根根竖立，身体剧烈抽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四肢僵硬，控制不住。
谢无妄一眼认出他。
玄骸叛徒。
就是这个人在回廊前抢走钥匙碎片，就是他勾结冥渊，妄图逆改血脉继承之序。谢无妄盯着他，眼神冷得像冰。
他一步踏出，地面裂开细缝。他走到叛徒面前，抬起腿，一脚踹在他腹部。
叛徒整个人飞了出去，撞上古城残垣，发出一声闷响。他口吐鲜血，头歪向一边，彻底昏死过去。那枚青铜戒指从他指间滑落，滚进石缝，再没动静。
谢无妄没再看他。他转身面向火海中心，雷锤横在胸前，右眼雷纹石不断跳动，扫描着每一寸空间。
火海还在燃烧，但已不如先前猛烈。蒸汽升腾，模糊了视线。突然，火焰中心塌陷，海水倒灌而下，形成一个旋涡。一股浓稠黑雾从旋涡深处炸开，迅速扩散，融入海底暗流。
谢无妄瞳孔一缩。
他挥动雷锤，引动雷阵余力，数道雷弧射向黑雾。可那些雷电穿过雾气时竟被吸收，连一丝波动都没激起。黑雾继续下沉，消失在深渊之中。
他站在原地，没有追击。
他知道，冥绝走了。不是被击败，是主动撤离。这种退法，不是溃败，而是蛰伏。
他收起雷锤，走到叶璃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站着。肩甲上有裂痕，铠甲边缘残留着未散尽的电流，微微闪烁。
叶璃仍跪在地上，手指还按在地脉裂缝边缘。她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他来了。她没回头，也没动，只是低声说：“我没倒。”
谢无妄点头：“我知道。”
他低头看她手臂。血丝已经爬到肘部，皮肤发烫，指尖微微颤抖。她刚才强行催动心焰罗盘，现在经脉正在承受反噬。但她没喊痛，也没求援。
他皱眉：“你还能站起来吗？”
叶璃咬牙，左手撑地，慢慢起身。她晃了一下，但稳住了。她将月牙魂器收回腰间，抬头看向火海消失的方向。
“他还会来。”她说。
“会。”谢无妄接话，“但下次不会这么轻易脱身。”
两人沉默片刻。远处传来滴水声，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谢无妄忽然开口：“叛徒是你挑飞的碎片，还是我踢飞的？”
叶璃侧头看他：“你在意这个？”
“我在意谁先动手。”他说，“有些人，不该活到现在。”
叶璃冷笑一声：“那你该早点出现。”
谢无妄没反驳。他知道她在怪他。上一场战斗，他没能及时赶到。她独自焚浪，硬抗冥绝毒针，差点死在火海里。他只留下一道雷息替她挡下致命一击。
他确实来晚了。
但他现在站在这里。
他看着地上昏迷的叛徒，忽然抬脚，将一块碎石踢到他脸上。石头砸出一道血痕，叛徒的脸歪向一边，依旧不动。
“这种人，”谢无妄说，“不配穿玄骸的战袍。”
叶璃没接话。她走向那块被碎石掩盖的黑焰长箭，弯腰捡起。箭身沉重，符文还在流转。她翻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盯上汐瑶？”
“不是盯上汐瑶。”谢无妄说，“是盯上钥匙碎片。她只是碰巧接住了。”
“可他用的是毒针。”叶璃说，“那种针，专破灵体防御。人鱼族的护体水膜，在它面前撑不过三息。”
谢无妄眼神微动。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不是随机袭击。是精准打击。对方知道碎片会在谁手里，也知道怎么突破防线。
他看向叛徒，声音低了几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叶璃点头：“有人给他情报。”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有些事，不用说透。
谢无妄重新握紧雷锤，扫视四周。雷阵仍在运转，光罩未散。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但外围的黑暗里，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
他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叶璃把黑焰长箭插进岩缝，让它立在那里，像一座墓碑。
“等。”她说，“等他们自己走出来。”
谢无妄点头：“我可以守这里。”
“我不需要你守。”她说，“我需要你查清楚，玄骸内部还有多少个他。”
谢无妄眯眼：“你是让我回去？”
“你比谁都清楚，”叶璃说，“真正的敌人，不在外面。”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湿气和焦味。远处的古城废墟静静矗立，裂缝中透出微弱光芒。那道地脉节点仍未闭合，像是大地的一道伤口。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知道她是对的。他也知道，一旦他离开，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风暴。
但他必须走。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别硬撑。撑不住就撤。”
叶璃笑了下：“你什么时候见我撤过？”
谢无妄没回答。他转身走向海岸线，步伐沉稳。雷锤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叶璃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细小裂口还在渗血。她抹掉血迹，抬头望向漆黑的海面。
十步外，那枚青铜戒指卡在石缝里，戒面朝上，破碎的月亮图案清晰可见。
她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金属——
戒指突然震动一下。
叶璃猛地缩手。
那枚戒指在石缝中缓缓转动，破碎的月亮图案对准了她的方向。